第27章 離塵棄夢問長生
(十)
隻見白雲居士微微一笑,以手心聚力,在空氣中的水霧之中,融入自己的五輪之水,水霧在水窪之上,化作一團小小的雨雲。
接著,雨絲自那團小小的雨雲中落下,絲絲細雨落入水窪中。
水麵很快擴展開來,淹沒了六個小雕像腳下的基台。
萃卦遇水,便是大吉!
萃卦立時解開,結界消失,六個小雕像便一齊融化在水中。
一道金光閃過。
接著,水窪中的金字像是活物般遊動起來,一個接一個地浮出水麵來,又化作金色的小蟲,飛到空氣中。
像一個個閃著光的金甲蟲……
金色的月光映照著金色的甲蟲,一時間,金光漫舞。
妙不可言,連卜離與卜棄也看呆了。
白雲居士伸手抓住一個金色小甲蟲,其餘甲蟲便又立時飛回到水窪中,重新化作水中金字。
在那之後,水窪便消失了。
白雲居士打開手掌,掌中握著一個金色的“闔”字。
接著,那個字再次化作一隻金色甲蟲。
白雲居士便把卜棄喚過來,讓他服下了那隻金色甲蟲。
空氣中再次傳來鬼離老道的聲音。
“白雲……你今日取走了《無字天書》一個字……必遭天譴啊……”
話音剛落,白雲居士先前畫符的右手小指,忽然毫無緣由地,從手掌上斷開,仿佛一支被折斷的樹枝那樣掉落下來,落地便融化到泥土中。
“闔字,乃閉口之意……之後這個叫卜棄的娃娃,隻要在不說話的時候,那蟲子就會啃噬他體內的毒花……”
“即便如此,那奇毒也並非完全根除,隻是與之前相比之下好了許多。”
“你若是還想再救那個卜離孩兒,不妨去終南山看看吧……唉……”
“或許當年藥王還有留下什麽解毒的妙法子。”
“此處已沒有解毒的法子啦。”
“你何苦做到這一步呢……”
聲音落下後,空中飛來一個檀香木匣,正是那粒“長生丸”,白雲居士左手接住。
“這藥丸……你還是自己留著用罷,你今日偷取了天書一個字,日後必遭大劫,或許……此物能幫你度過劫難。”
“我老道,不要此物也罷。”
白雲居士左手捧著鮮血直流的右手,疼得說話發顫。
“是……是……多謝掌門。”
“太好了,弟,你的毒減輕了呢。”卜離跑過來,輕聲說道。
卜棄點了點頭。
卜離在月光下望著白雲居士,眼見血正從他的手上滴下來。
那樣子真叫人心疼。
卜離便想著要緩解下白雲居士的疼痛,開口打趣卜棄道。
“正好,弟,你嘴笨,從此以後便閉嘴咯。”
“哦……”
“哎呀,不要說話,連‘哦’也不許說。”
“哦……”
“弟,你可真笨。”
雖然手上仍滴著血,白雲居士竟微微笑了起來。
(十一)
長安城,從西麵延平門出城來。
之後,再往西十裏,乃是煙波浩渺的昆明池。
昆明池再往南行二十裏,便是觀音禪寺。
寺院深藏在終南山北麓中。
寺院周圍,是鬱鬱蔥蔥的雲杉林,廟宇、塔頂在高大的銀杏樹、槐樹、雲杉間隱隱可見。
這天,是開元二十六年,陰曆六月二十三,大暑。
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就連觀音禪寺的和尚們也都奈不住酷熱,往寺廟的地板各處潑灑著涼水,那水乃是從深井中打上來的,透著心的冰涼。
夜幕降臨,一個小沙彌剛關上山門,接著又跑進殿來,與住持慧明法師說,山門那裏來了一大兩小,三名道士求見。
慧明大師本已打算回到寮屋念經,之後便可休憩了,聽了小沙彌這番話,便又出來,約了三名道士在寺內後院的浸月亭相見。
一炷香功夫後,白雲居士、卜離、卜棄三人便在浸月亭內與慧明大師攀談起來。
絲絲輕風拂過夜色,吹過觀音禪寺後院的百年銀杏樹梢,帶著樹木的清香,徐徐從浸月亭內吹過,這倒令卜離與卜棄想起雲山道觀,觀中也有一間涼亭。
“你是說,藥王孫思邈喔。”慧明法師一邊數著手裏的佛珠,一邊問道。
“正是。”白雲居士拱手答道。
這些日子來,白雲居士不等愈好手傷,便又帶著兩個娃來到終南山下,四處探訪藥王孫思邈留下來的藥方,哪怕是一些遺留下來的信息也好。
這半個月來,他們已去過了百塔寺、聖壽寺,觀音禪寺已是第三間寺院。
還好,在這裏,終於尋到了一些藥王孫思邈的消息。
“倒是……和本寺有些淵源……”慧明法師慢悠悠地講道。
“本寺在三代之前,曾有一位高僧,法號是宣律。”
“宣律法師。”
“倒是有一個傳說,和藥王有關。”
“有一年啊,七十多年前咯,長安城裏來了一位明教道士。”
“那一年,大旱哩。”
“也是在夏天,足足有三十多天都沒有下雨。”
“地裏的土,都幹得裂開了兩三指寬的縫隙,夜裏有時還會有劈裏啪啦的響聲哩。”
“據說那是床榻、憑幾、或者房梁,立柱,因太過幹旱,爆裂開來的動靜哩。”
“唔,竟是這樣……”白雲居士老實巴交地點點頭道,一直身在佘湖山的他,倒是不曾經曆過這樣的幹旱。
“快立秋的時候,那皇帝終於受不了,於是就命人求雨作法。”
“當時,有不少和尚道士,都去作法了,有人燒了求雨符,有人念了行雨經。”
“可是天呢,一直也不下雨。”
“最後,高宗皇帝才同意,由那名明教道士作法求雨。”
“畢竟,在那之前,明教一直也不受待見……所以也是最後才命他作法。”
“那名明教道士便設了法壇,祈雨整整七天七夜。”
“哎……那明教道士有些本事,祈雨到第二天時,長安城便下起了絲一般的細雨。”
“祈雨到三四天時,風雨大作,雨水有如瓢潑一般灌下來。”
“一直到七天時,皇帝覺得水夠多了,雨再下下去,便要連皇宮也淹了。”
“於是便命那明教道士停止祈雨。”
“問他要何賞賜,那明教道士答道。”
“別的都不要,隻要讓我明教道士也能擔任國師一職,從此大唐信奉明教,如同佛道一般。”
“這種要求,皇帝自然答應啦。”
“於是,此後這一百多年來,國師之中,始終保有一名明教道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