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浮桑!”南邢在愣了一瞬後,慌忙拉過我,將我擠到了一處的牆角裏。
他喚出長劍,在微弱的光亮下,泛著冷極的光。那些老鼠,似是忌憚著這把淩厲的劍,一堆堆聚集著,停在了一丈遠的地方,不再往前分毫。
我站在南邢身後,能清楚地聽見,他原本清淺的呼吸裏,有幾分急促,幾分紊亂,單薄的背影,隱隱透出淡淡的血腥之氣。
此時,天色已然黑的有些狠了,天上無月無星,幽深一片。
對峙片刻,最前麵的一圈老鼠試著往前靠近了些,可尚未走近半丈,便被南邢一劍斬開,霎時,血肉橫飛。
可接著,又一圈老鼠不怕死地圍了上來,南邢麵上冷凝,又斬出一劍,可這一劍,明顯不若上次的有威力。
不曉得為何,他今日體力似是不怎麽好,單單隻是揮了兩劍,便喘息得厲害,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殺伐。
那些老鼠越來越多,鋒利的牙齒,在昏黃的燈光下,白森森的,有些駭人。
“唔——”南邢皺著眉頭,低吟出聲,似是極其痛苦,他蒼白了一張臉,額上沁滿密密麻麻的冷汗。
而後,豪無防備的,一隻老鼠躍起,對著南邢的肩上便是一口。
南邢悶哼一聲,滿臉煞氣,抬手將那隻老鼠捏碎,鮮紅的血染紅了半個肩頭,分辨不出究竟是他的血多些,還是老鼠的多些。
我有些呆愣,似是被嚇到了,滿腦袋都是,他被咬了。
南邢該是強大的,強大到無論對什麽都漫不經心,入不了眼底,可這般的不惹凡塵,今日卻有些狼狽。
而後,那些老鼠,似是看出南邢已然精疲力竭,一隻接著一隻,躍上那單薄的肩頭,他那張臉疼得開始扭曲,縱然手中的速度再快,也不及這般多的鼠。
我被他堵在了牆角裏,隻能透過微弱的縫隙,看到那張痛苦而蒼白的側臉。
“南邢——”,在他抓下身上的最後一隻老鼠時,我終於出聲,在寂寂的夜裏,有一絲顫抖,一絲突兀。
他的身上,斑斑駁駁,布滿血跡,狼狽至極。
“南邢。”我紅了眼,有些哽咽,心裏沒有來開始害怕,害怕這個強大到像神一般的男子,會就這樣倒在我麵前,頹然的,毫無預兆,毫無生氣。
他盯著那些進攻的老鼠,不回頭,隻是朝後伸出一隻手,捏了捏我的手心,“不礙事。”聲音淺淡,卻讓我想崩潰大哭。
“浮桑,你放心,今日我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安慰著我,語氣驀定。
良久,我回握著他的手,笑了,“好,今日我們同生同死。”
南邢歎了口氣,嘴角泛起苦笑。
那些老鼠,似是覺察到了南邢已然沒了什麽力氣,蜂擁著,一群接著一群地跳到他身上來。
還有幾隻,直接透過縫隙,跳到了我身上來。
南邢不曉得為何,沒有揮劍抵擋,索性轉過身來,死死地將我堵在牆角裏。
我心裏急得厲害,想要推開他,可無論使了多大的力氣,他除了嘴裏溢出一句句疼痛的悶哼,卻擋著我紋絲不動。
“南邢!”我雙目赤紅,癱軟的厲害,一雙手都跟著顫得很。
鼻尖是濃重的血腥味,混著空氣的微涼,混著南邢漸弱的喘息聲。
“南邢——”
撕心裂肺的聲音劃破夜空,我頹然倒在他為我撐死的一方死角裏,有那麽一瞬間的絕望。
“喵——喵嗚——”
耳邊漸漸傳來貓的聲音,由微弱到響亮,不似家貓的溫順,粗獷裏帶了些天然的野性,在這寂寥的夜裏,竟然也有幾分怕人。
而後,是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和逃竄聲。
許久,那些聲音消失,一切的一切,又都恢複了先前的平靜。
我推了推南邢,他像一灘爛泥一般,軟在了地上,麵色蒼白,毫無生氣。
地上是一片片老鼠的屍體,整個空氣中,都混著血腥的氣味。在極遠的幽深裏,隱隱透著一雙雙碧色的光亮。
我將南邢扶起,攬在懷裏,眸中微熱,張了張嘴,輕輕說了聲謝謝。
盡管它們聽不懂,可我還是要說,隻是一頓飯而已,它們卻冒著生命危險來報恩,我何德何能。
將南邢帶回地府,他的衣襟全被血染透了,渾身冰涼一片,緊閉的雙眼毫無生氣,若不是還剩些微弱的呼吸,我一定會以為他沒了。
將他放在小船裏,還是不怎麽放心,怕地府陰氣太重,又加了幾道厚厚的簾子隔開。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他的衣服全部脫掉,可當那微微瘦削的胸膛露出時,我倒吸了口涼氣。
南邢整個光 裸的上半身,沒有一處是好的,所有的皮膚,像是被烈火灼燒過一遍,有的地方,都開始化了濃。
我的手開始發顫,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至少,那片胸膛是精壯的。
後背的地方,被老鼠啃食了,有些處都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我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手伸到他皮膚的上方,想觸摸他的那些疼痛,可卻定在那,再也下不去分毫。
這些一定痛到了骨子裏吧。
不曉得除了老鼠啃咬的傷外,其他的,究竟是怎麽來的,可顯然,那些傷重的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我將他所有的衣服都脫了,細細擦洗了兩遍,又上了很多藥,一遍兩遍,凡是能用到的,都給用上了。
他傷得太重,我實在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天上那些有能耐的,我一個不認識,但凡稍稍曉得,也能去求上一番。
從來沒有這般無助過,我想了,頂壞頂壞的打算,就是他去了,我也跟著去,他是因為救我才這般,我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孤單著走。
我慌了好久,想了好久,夜色都開始深了,依舊坐在小方桌旁,死死地盯著他,也不敢就此睡去。
其實我是明白的,今日老鼠的事,絕不可能是個偶然,可南邢已然命在旦夕,我已經不想再去想起他的了。
坐了一夜,南邢依舊沒有醒的趨勢,我熬的兩眼通紅,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厲害。
我瞬間開始慌了,這仙鬼神的,向來不是凡胎,怎麽會生那些凡人才生的鬼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