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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帝殤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瞪了瞪青垣。


  青垣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和他保持了些距離。


  “不要跟著我。”淡漠的語氣裏,沒有絲毫溫度,他已經將話說得很明白了,他厭了,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可這人怎麽就死腦筋,一根筋通到底呢?


  “再跟著,我就殺了你!”帝殤警告著,周身還隱隱散著殺氣。


  可無論他說什麽,隻要一轉身往前走,這人就靜靜地跟在身後,不說話,也不出聲。


  帝殤有些不耐煩,一雙手卡在那纖細的脖頸間,臉上布滿寒冰,“你知道,我從來不是什麽好人。”


  說完,指尖收緊,用力。


  青垣一張臉由蒼白轉青,不掙紮,也不反抗。


  若是就此死了,也好。


  待她閉上眼睛,脖頸的那隻手卻驀地鬆開了,“你何必呢,好話壞話我都說盡了,你怎麽就不聽勸呢?”


  帝殤無奈,若真殺了她,心裏又不願,他隱隱覺著自己會後悔,為著那不確定的心意,他不想賭,輸了,便永生永世要沉浸在痛苦中,他不願。


  青垣彎腰咳嗽,一張臉蒼白的嚇人,可她依舊什麽話都沒有說。


  “你什麽都不懂,不懂我為什麽不開心,不懂我為什麽趕你走,就隻知道跟著我,還說什麽想讓我開心,這樣的你,讓我很反感。”


  帝殤看著她,一字一句說著傷人的話。


  “如果你真的想讓我開心,就離開我。”


  此時,樹林裏安靜極了,一陣風吹來,吹過那細碎的劉海,卷起一臉落寞。


  青垣隻覺心裏難過的要命,心髒像是被無數車馬碾壓過,疼得喘不過氣來。


  她記得以前的時候,帝殤不是這樣的,他有時候會把自己喚出來,和自己聊些話,開心的,不開心的,雖然她什麽 都幫不了,可卻可以靜靜地聽著,當一個忠實的聽者。


  忘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帝殤便開始一直煩惱著,喚她出來的次數也少了,有些話,也不再對她說。


  她不曉得,和帝殤之間怎麽就成了這樣,她不過是一把劍,是什麽都不懂,不懂愛恨,不懂情,做事也隻憑著自己的本能來,帝殤不說,她便什麽都不會明白。


  帝殤看著她,似是覺著說什麽都無用,皺了皺眉頭,絕情轉身,“算了,隨你吧,愛跟便跟著。”


  青垣在帝殤走出十幾丈遠的時候,才敢緩緩跟上,蒼白的臉配上紅色的眼睛,竟有幾分妖豔。


  天地已經不再混沌,從那時到現在,原來她陪在帝殤身邊,已經很久了,久到帝殤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厭煩。


  晴朗的天空下,一片澄澈,太陽散著強烈的光芒,刺得青垣閉了閉眼,而後抬起,直視著陽光。


  原來,即便是這太陽光再強、再亮,卻沒有一片明亮,是為她。


  眼前一片黑暗,仿若整個世界都跟著安靜了下來,她想,若是到了那一日,和帝殤徹底決裂的那一日,太陽還會如 今日這般明亮嗎?

  也許是盯得久了,青垣覺著有溫熱的液體自眼眶中流出,灼得眼角生疼。


  她慌忙低下頭來,擦掉那些灼熱,在沒有流進心尖之前。


  不曉得走了多久,從烈日當頭的晌午,一直到晚霞布滿天空,天邊已然開始泛著紅,像燒起了一把火,熊熊烈焰,和青垣瞳孔深處的顏色融為一體。


  帝殤和著晚霞的餘輝,繞過一處大山,實在走得累了,在一片清冽的天然溫泉旁駐足。


  夜色緩緩升起,皎潔的月光灑在大地上,整個世界都是一片銀色。


  泠泠的水聲隱隱響起,夾雜著幾聲輕笑,甘冽而清脆,似一隻溫柔細膩的手,撩撥了夜色,生出幾分讓人遐想的旖旎。


  帝殤難得會對什麽事情好奇,可今晚夜色撩人,甘醇的微風中,還有幾分的醉意。


  所以帝殤來了興致。


  他循聲望去,皎皎月色下,一人一獸正在溫泉中嬉戲,那背對的半截香肩微露,盤起的三千青絲微微有些淩亂,在 氤氳的熱氣中,竟顯得有說不出的美感。


  帝殤有些呆愣,有幾分移不開眼。


  在旖旎的時間裏,剛好遇到了砰然心悸的人,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突然地便出現在了生命裏。


  這也許便是緣分,帝殤想。


  “好美的人。”他不自覺喟歎出聲,發自內心的讚歎,發自肺腑的愛慕。


  “誰?”池中的美人聞聲受了驚,轉過身來,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在月光下燁燁生輝。


  刹那,一襲白衣裹住如玉般的身體,隨意挽起的青絲散下,輕盈的飛掠間,帶著香軟入骨的氣流。


  “你是誰?”幾個飛閃間,一柄短劍已然橫斜在了帝殤的脖頸間。


  青垣離了十幾丈遠,看不清這裏的情況,隻看到有人拿了劍抵著帝殤。


  帝殤是戰神殤,是不敗的神話,還從來沒有人能夠近得了他的身,更遑論如今日這般,被人拿劍抵著。


  所以,她以為帝殤出了事情。


  青垣心裏一慌,瞬間飛身至帝殤身旁,兩指一並,折了那柄秀氣的短劍。


  在原本設定好的劇本裏,本該是風流浪子戲弄了美人,最後再釀成一段傳世佳話的故事,可一切的一切,都因為這清脆的折劍聲戛然而止。


  像是剛好暖到了氛圍,故事也本該高潮,觀眾熱血沸騰,那說書人卻忒不厚道地拍下驚木,驚醒了一幹還在故事裏的人,笑笑說到此為止。


  “你……”驚為天人的白衣女子,甚是呆愣地看著手裏隻餘了半截的短劍,而後秀眉一蹙,眼眶裏開始閃著委屈的淚花,“你們欺人太甚.……”


  她不再說話,隻是死死地抿著唇,控訴地看著帝殤。


  先是偷看人家洗澡,然後又折了人家的劍,帝殤細想了一下,竟也覺著自己欺人太甚。


  他覺著青垣多管閑事,好事沒做幾件,添亂倒是拿手,因此在說話間,語氣便不怎麽好,“誰讓你過來了,驚了我的美人。”


  語氣依舊淡漠,可以前也隻是淡漠,這次卻夾雜了疏離。


  他說,驚了我的美人。


  青垣微微愣了一下,垂眸沉默了許久,最後什麽都沒說,又退回了十幾丈遠的地方,獨自坐在幾塊不怎麽平坦的石頭堆裏。


  帝殤看著那道淺青色孤寂的背影,心裏突然有些疼,說不上來,很難過,他強行讓自己不去看她。


  他回過頭來,看著麵前的人,微微淺笑,“唐突了姑娘,甚是抱歉,改日一定還姑娘一柄好劍。”像極了初見青垣的   那日,如久冬的白雪初融,萬物複蘇。


  青垣獨自坐在那堆亂石中,眼裏的紅色時隱時現。


  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在空氣中慢慢發酵,像釀了一壇甘醇的老酒,把人醉得不怎麽清醒。


  心裏開始不安,青垣覺著和帝殤徹底決裂的那日,可能已經不遠了,可除非是帝殤想她死,她才能從此徹底消失。


  帝殤徹底自由了,她自己也徹底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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