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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南邢在我這坐上一會兒,我們兩人很有默契的一致沉默,頓時氣氛尷尬的緊。突然,我想起了什麽,抬頭猛然問道,“袁黎他們呢?都還在嗎?和我一起進穀的士兵呢?都怎麽樣了?”


  大抵是我激動了些,身上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隱隱滲出血來。一瞬間,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鋪天蓋地地漫上全身,惹得我一陣眩暈。


  我不敢再亂動,定在那裏緩了緩,許久方輕輕吐了口氣,此時額上已是布滿了冷汗。


  南邢輕輕按著我,語氣有些責怪道,“你幹什麽?問話就問話,怎麽動嘴的事情,還用上身子了呢!”他給我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別再動了,你這樣還讓我怎麽給你說。”


  我隻是緊緊地盯著他,不放過那張淡漠的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他看著我,無奈地吐了口氣,“好吧,我輸了。”


  “袁黎他們在你進去後,不願撤退,即便是被幾萬大軍圍困著,卻仍然試圖著想要救你們,所以,等我們來時,已經死傷大半了。而——”


  他目光沉了沉,“那些和你進去的,除了你,沒有活著的。”


  我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心裏又開始悶悶地疼開了。


  ——我無法責怪南邢為什麽救了我,卻沒能救得了其他人,在那種情況下,他能救出我來,便已是冒著生死了。


  可我卻怨恨我自己,那些人,都是我帶進去的,而且本就明明曉得裏麵是陷阱,卻依舊帶了他們去送死。


  我輕輕地閉上眼睛,心裏堵的狠,難受地說不出話來,良久,我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沙啞著聲音道,“多給他們家屬些銀兩吧。”


  他看了看我,輕輕地說,“好。”


  我想,終其一生,我都是罪孽深重的人,永遠逃不開黑暗裏,夢魘的吞噬。


  我在床上修養了一個月,傷尚未好全,南邢便讓我去和司馬鳳初會和。雖說匈奴、鮮卑這次分了大半兵力在我去的路上埋伏,可當他們知曉上當後,並不乘勝追擊,趕緊地退了兵,回至各自地方鎮守。


  南邢的舉動,著實讓我這些時日,對他積累下來的好感又蕩然無存。並不是我不願意去看護司馬鳳初,實在是他總是讓我覺著,即便是救了我,也不過是在我對司馬鳳初,還尚是有些用處的基礎上,大慈大悲地再施舍我些活命的時日。


  我並不想他施舍,命是我自己的,要生要死全憑天意,若是承了他的情,便又要想方設法地還,越還越說不清楚。


  到了北疆,我以司馬鳳初謀士的身份在她身邊晃蕩,軍中的人很是不服我,總覺我一介女子整日地出著主意計謀,讓他們這麽打那麽打,有辱了他們的身份。


  我常常為這些事情頭疼,若是你們可以,你們來也就罷了,偏偏又是想不出個什麽好的計策,整日就隻知,“皇上,臣覺桑姑娘此舉甚是不妥。”


  司馬鳳初自漁陽郡一路北戰,節節退敗侵擾眾郡的匈奴等族,可在朔方郡時,卻望而止步,不敢隨意出兵。


  原因隻在,朔方郡向來是易受難攻之地,可在眾軍到達郡城時,朔方郡城門大開,遠觀城內並無一人,便是城牆上,亦是一個人影都不曾看見。


  周身的眾將軍見此情景,仰頭大笑,“哈哈哈,難道是聽聞我們大周皇帝,一路驍勇善戰,便個個地嚇得城門大開,棄城而逃了嗎?”


  向來行事很是魯莽的車騎大將軍龐季,粗著嗓子衝司馬鳳初大叫道,“陛下,我們直接進去吧,想必那些胡人聽聞陛下盛名,早已聞風喪膽,夾著尾巴逃跑了。”


  我皺了皺眉頭道,清咳了兩聲,“咳咳.……不妥,咳咳.……。”


  他們幾個果然又開始叫嚷嚷開了,“有什麽不妥,桑姑娘婦人家家的,做事難免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不夠勇烈。”


  我無力地暗歎了口氣,不過是說了兩個字,有必要又是說我優柔寡斷,又是說我不勇烈的嗎?老子勇烈的時候多著呢!


  想歸想,腹誹歸腹誹,該勸阻的尚是要勸阻。


  “陛下,咳咳……這朔方郡當初修建時,便是將城牆修得極高,而且就連城門亦是好幾道,我不信他們好不容易占據了這麽個寶地,卻這麽輕易地棄之北逃,咳咳咳.……。”說的這一句話稍稍長了些,肺裏便跟著灌進了些風,引得我一陣劇烈地咳嗽。


  自上次在峽穀一戰後,我便覺身子沒有往日好了,許是那幾箭傷及了心肺,而我卻一直沒有什麽時間休養。


  司馬鳳初沉默地看了看那層層大開的城門,許久,才冷峻威嚴地命令道,“退居十裏,安營紮寨!”


  我們每日都帶兵到城門外叫陣,可連著等了一個月,莫說是沒人出來迎戰,便是連個個人影,都未曾見過。


  龐季等得有些著急了,“我看根本就是座空城,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再耽誤下去,隻能白白地浪費糧草。”


  司馬鳳初聽了他這話,顯然亦是有些動搖。


  我怕有詐,不敢分心,“陛下,再等些時日吧,若是真的有人,他們糧草亦是會緊缺,到時便曉得是不是陷阱了,咳咳.……”


  司馬鳳初聽了我的話,卻有些不怎麽耐煩,我曉得他因為秦戈的事情,便不怎麽歡喜我。


  “進城!”她衝著眾軍下命令道。


  我有些著急,心裏沒有來的有些慌,“陛下,要不我先帶人進去查探一下吧,這樣也好……”


  她不等我說完,便不耐煩地打斷道,“不用了,傳出去的話,別人還道我堂堂大周朝隻是些貪生怕死之輩,連座空城也望而卻步!”


  說完,加緊馬腹策馬朝城門奔去。 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我緊緊地跟著司馬鳳初,不敢和她落下分毫。


  待剛進城門裏不足半裏,身後的城門便“轟!轟!轟!”一道接著一道地關上了,伴隨著的,還有一聲聲慘叫。


  我心下一緊,趕緊護在司馬鳳初身旁,此時,從四麵八方地奔來許多兵戈鐵甲的士兵,黑壓壓一片,絕對比我們這些進來的人,多了不知多少倍。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大周皇帝也在,誰取了她的首級,重重有賞!”


  我冷著臉,瞬間抽出腰間的長劍,跳上司馬鳳初的戰馬,她轉頭看向身後的我,一驚,“你要做什麽?”我擋下朝她砍來的一刀,厲聲喝道,“別說話!”


  她許是被我嚇到了,果真閉上了嘴。


  我且戰且退,試圖朝城中奔去,隻盼外麵的人,能盡快想辦法將城門撞開。待稍微躲過他們的追趕後,我棄了馬,繼續帶著司馬鳳初朝城裏走。


  她突然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我,“你受傷了。”


  “咳咳.……無妨,快走。”我拉著她要往前走,可她卻倔著站在那不願動分毫。


  我頓時感覺頭疼,這都什麽時候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受傷不受傷的,莫說我今日單單隻是胳膊上被砍了一刀,便是萬箭穿心了,尚有一口氣在,便是該跑的還是得跑。


  “陛下,我沒事,這一刀砍的不深,隻是劃了一道,快走吧,咳咳咳.……”我彎下腰來,大口大口喘著氣,忍者肺裏炸裂般的疼痛。


  她有些擔憂地看著我,“真的嗎?”隨即不相信地要去查看我胳膊的傷。


  我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子,而後從身上撕下一塊布,胡亂地纏了幾道讓她幫我打上結,“真的,咳咳……我們往後退一裏拐彎,方才這一路的血跡,想必會將他們引到這來,他們隻道我們定是跑到前麵了,未必能想到我們又冒險折了回去,咳咳.……”我抬手揉了揉劇烈起伏的胸口,深吸著空氣,試圖緩解肺裏的悶熱。


  嘴裏一股腥甜自喉間上湧,翻滾著有些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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