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藥田
為了照顧拖後腿的蕭綱,三人走走停停。
二十天後,終於趕到帝國藥倉之一的百花郡。
這一路走來,蕭綱令人刮目相看。
長途跋涉,他的兩條大腿被馬具生生磨掉了一層皮。
晚上洗澡脫衣時血淋淋的一片,白天趕路更是疼痛難耐。然而蕭二公子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哼。
到了休息點,他也沒第一時間休息,依然跟著雷二四處轉悠,認真地檢查著周邊的情形。
至於每晚休息前,蕭綱都作好了被襲擊的心理準備,一直都是合衣抱槍淺眠。
隻是後來並沒有再出現河內郡那種突發情況。三人安然無恙度過了一夜又一夜。
後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醒來蕭綱總是在憤憤地破口大罵。
“孫冶那個慫貨,怎麽不繼續找我們麻煩了?”
任寧和雷二互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怎麽,趕了一天的路,安安穩穩睡覺不好,反而喜歡半夜起來拚命?”
蕭綱嘿嘿地搓著手。
“這些天手一直癢癢的,總想找人打個架,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那種。而且孫冶不是個送財童子嘛?自然多多益善。”
“他派些那些莊丁來偷襲,我們既能練功夫又能賺銀子。一舉兩得,劃算!”
雷二點頭,“說得也是。”
他和任寧都是管路平的親衛,每個月的軍晌才也才六兩銀子。上次在河內郡他們訛了八百兩銀子,三人分了分,也是筆不少的錢。
僅靠軍晌的話,足足要攢好幾年。
任寧沒理會兩位財迷,在驛路附近查看過蹤跡,又尋老百姓問了問。
本地方言三人聽起來有些吃力,任寧便展示了一下星落軍旗。
一刀一劍擋落星!
百姓們精神一振。
這把鮮紅的旗子不僅在雲垂境內就是在周邊鄰國也是大名鼎鼎,可以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指手畫腳交流了一通,任寧走了回來。
星落軍團帶著步兵和各種沉重的器械裝備,走得遠比三人慢。雖然先從要塞出發,然而此時還沒趕到附近。
既然如此,他們便降低馬速,慢慢往鎮南關而去。
“也不知道軍團走的是哪條路線。”雷二說。
從岩陲要塞過來鎮南關,有好幾條路可走。
最快捷的自然是直接往東南方向走,翻山越嶺進入西南三郡,再往東翻過幾座山脈就差不多到了。
最好走的無疑是商路。和送靈回鄉一樣先往東走到河內郡,再往南而來。
最危險的若過於西出草原,沿著邊界一路往南,繞過西南的重重山脈,再打穿南邊的幾個小國,就回到了鎮南關。
當然,前兩條還可能有人走,第三條正常人都不會走。
有那份功夫還不如直接統一南邊的幾個小國。
“應該是往東再往南吧。”任寧說。
西南的群山太高太陡,小規模斥候可以翻過去,大規模行軍幾乎不可能。
第二天,走著走著,三人不約而同皺起了眉。
舉目四望。
附近的良田和山坡一片焦黑,不少莊子更燒得隻剩破簷殘瓦。不僅莊丁佃農看不見,甚至連雞嗚犬吠也聽不到。
蕭綱沉著張臉:“果然有狗日的南奉人闖進來縱火。”
任寧點頭,“雷二你東我西,丈量一下被燒的土地太概有多少,日落時在前麵的草莆縣北門會合。”
蕭綱莫名其妙:“騎馬轉一圈就能知道土地有多大?再者田地裏的作物都已經燒光了,還量它們有什麽用?”
雷二嘿嘿一笑,往嘴裏扔了幾顆熟黃豆咯嘣咯嘣地嚼著,拱手道:“那我去了。”
說完,他駕地一聲,騎著火紅的奔雷往東而去。
“任哥,那我呢?”蕭綱著急,“我幹嘛?”
“你啊。”任寧看了看他兩條大腿,抬手一指驛路:“到草莆縣城訂好客棧等我們吧。聽說百花郡風景優先遊客眾多,客棧不好找。”
蕭綱麵無表情望著四周焦黑的土地,鬱悶得說不出話來。
訂客棧?你直接說我是個累贅好了。
任寧也不解釋,哈哈笑著扔給他支穿雲箭,“這裏雖說距離邊界還遠,但路上未必安全,你自己注意。”
說完,他騎著追風一溜煙跑遠。
百花郡東邊地勢平緩,西部卻到處都是起伏的丘陵。
離開驛道後到處是梯田,路很不好走。以追風的腳力也快不起來。急得黑馬噅噅直叫。
“追風乖,慢慢走。”任寧拍拍坐騎的脖子,示意它不要著急。
一個時辰後,他登上了座光禿禿的小山,抽出望遠鏡往西望去。
或許是南邊雨水充足又或者闖進來的南奉人不多,火勢的範圍沒有想象中廣。西邊到處都是綠意盎然,甚至還可以看到不少藥農在梯田上忙碌。
任寧趕了過去,想問個究竟。
他又扯古家商隊的大旗:“各位老鄉好,我是古家商隊的護衛,準備過來采購些藥材……”
附近都是些普通藥農,沒人願意理他。一個個頭也不抬,隻顧著忙活著手頭的事。
任寧隻好拿出幾貫銅板向上拋了拋。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藥農們頓時熱情地圍了過來。
任寧也不急,笑容可掬地和他們寒喧,甚至還拿出壺水酒和眾人對飲。
酒是好東西,幾輪下來,雙方已經親熱得稱兄道弟。
他才打聽著藥農們的生活情況以及今年藥田的長勢和收成。
眾人紛紛開口。
“今年風調雨順,幼苗長勢不錯,成藥收成也很好。但都是主家的,和我們這些種地的毫無關係。至於生活嘛,就和往年一樣,反正餓不死也吃不飽。”
任寧遲疑了一下。
“我就奇了怪了。”他抬手指著東邊,“大夥這裏的藥田長勢這麽好。那東邊的藥田為什麽要燒個清光?難道隻有東邊的藥田才發生了蟲害?”
“都說了今年風調雨順,哪來什麽狗屁蟲害!”有人臉露得色,忍不住嘿嘿地開口,“那都是騙老弟你們這些外地人的。”
“騙我們外地人的?”任寧連忙塞給了對方一些銅板,“要不老哥詳細說說情況?”
那藥農回過神,捏著銅板吱吱唔唔的卻不說話。
唉!
“行規是吧?”任寧一聲長歎,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是小弟不對,讓老哥為難了。”
他道:“我們千裏跑商,風裏來雨裏去,既要應付山賊土匪還要打點官府朝廷,本就賺得是辛苦錢。”
“偏偏藥材這玩藝特殊,運多回去會被罵,輸少了也會被罵。特別是去年,商隊花大錢買了一批藥材,剛運了半路結果被官府直接征收。主家損失慘重卻求告無門,差點直接跳進了汐語灣。”
“世道艱難啊。”他連連搖頭。
“直接征收,這和強搶有什麽不同?”藥農們頓時兔死狐悲,紛紛出聲斥責官府不仁。
好一番安慰,終於有人開口。
“小老弟,東邊那些藥田,表麵看上去是被燒了,其實大多已經收獲完畢。燒了正好給梯田增肥。但莊子壞心眼的管事們卻一致對外說是遭了蟲害,隻好全部燒光。這樣他們可以提高出售價格。”
“甚至……”那人頓了頓。
“甚至他們還會把些小莊子一起燒掉,然後當成證據栽贓到南奉人頭上。說什麽是南奉人摸進來燒的。這樣既可以向帝都申請減稅以及補助,還能替主家藏起一大批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