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宏駿稍感寬慰的心又再度被揪起,他不由得衝著電話大喊:“若軒呢?她跑哪裏去了?”
“不……不知道……”徐媽也是膽戰心驚,“太太一天都不見人影了,連周太太都不在家!小桃像中了邪似的,隻是一個勁兒的喊‘媽媽’。先生……要不要叫醫生來看一下啊?”
“我馬上回去!”
聶宏駿扣掉電話,來不及多交代一聲,便迅速往家裏趕。
方若軒失蹤了……他心頭的擔憂和疑慮好似雪球一般越滾越大,這次不是那種被丟棄的無助感,倒是一種恐懼襲上心頭。
他相信方若軒不會無緣無故丟下他,唯一的可能性,是與那個同時失蹤了的“周太太”也有關聯!
他的手無力的捶打著方向盤,無數個電話打出去,出動所有的手下,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而茫茫夜色中尋找兩個人卻如同大海撈針,杳無音訊。
聶宏駿在客廳裏來回踱步,腦子裏像放電影一樣來來回回的放映著這些天和周妘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目光轉向了一旁呆坐的聶小桃……他輕輕扶著女兒的肩膀,看到女兒的眼神呆滯,胸前緊緊環抱著的小熊,是方若軒曾經送她的生日禮物。
他的心狠狠一疼,聶小桃的精神狀態突然間比前些日子更差,他知道她一定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事。
“小桃……”他輕輕問她,“你告訴爸爸,你都看到了什麽?別害怕,爸爸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而聶小桃還是呆呆的,口裏隻是含混不清的喊著,“媽媽,媽媽……”
“媽媽怎麽了?”他眉頭鎖的更緊,臉色立時陰沉下來,“小桃,快告訴爸爸,媽媽到底怎麽了?”
“媽媽……”聶小桃的大眼睛中滾落幾滴淚水,雙瞳之中散發著恐懼之情,“媽媽……別……”
聶宏駿越來越感到問題的嚴重,他擁著女兒,心中的恐慌似乎抑製了他的呼吸。“小桃,你告訴爸爸,媽媽怎麽了,媽媽去了哪裏?你放心,爸爸去把媽媽找回來,好嗎?”
許久,聶小桃似乎有了反應,眼珠轉動一下,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
不知過了多久,方若軒張開沉沉的眼皮,周圍一片漆黑,空氣裏混雜著水泥石灰的渾濁味道。
她被這種汙濁的空氣嗆的重重咳嗽幾聲,定了定神,腹部的酸麻疼痛似乎還在。環顧四周,這裏像是個廢棄的廠房,門縫裏透進絲絲冷風,外麵像是下著雨,嘩啦啦的聲音打在屋簷上,在這昏暗的環境裏,這樣的聲音讓人沒來由的心慌。
她掙紮著站起身,沒走兩步,卻看到周妘陰著臉,站在她的對麵。
她心中一驚,回想起和周妘最後那次談話,回想起偷聽到周妘的電話中,她和唐五的牽連……方若軒後退幾步,本能的轉身想跑出這個讓人壓抑的地方,然而沒跑幾步,卻撞在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陰險的笑容,三角眼、向上勾起的嘴角,還有那令人惡心的蘭花指……都在提醒著她,過往的鮮血和回憶的痛。
“唐五爺?”方若軒像是被冰凍在原地,絕望的心情遍布全身,“沒想到你真的和妘姨勾結在一起,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唐五輕笑著,手指勾勾她的下顎,她厭惡的躲開,卻又對上他輕佻的目光。
“唉,周太太……你這兒媳婦可真不好對付!”唐五尖細的聲音響起,“若不是我親自來一趟,恐怕你也完成不了咱們的計劃了!”
“你們究竟要幹什麽!”方若軒因為害怕聲音而變的顫抖,“你們……你們別想傷害宏駿,你們也傷不到他的!”
“是嗎?”唐五挑起眉,“嗬……聶太太,咱們可有些日子沒見了,沒想到你還跟以前一樣,脾氣倔的不得了啊!怎麽……是不是還想跪在我那‘水晶毯’上,幫聶宏駿撿回他那條狗命?”
“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你的婆婆欠了我一億的賭債,我提出的條件就是……讓她幫我得到聶氏,我們之間的債務一筆勾銷!誰知道,竟然出來你這個壞事的丫頭!”
“妘姨!”她轉過臉,看著周妘無動於衷的臉,“他說的是真的?你真的要幫他得到聶氏?”
周妘轉過臉,看著窗外的傾盆大雨,天色陰沉的像是一塊灰色幕布,幕布之下,上演著各種悲歡離合。
“你怎麽可以這樣!”方若軒使勁兒搖晃著她的肩膀,而她卻依然如木偶一般。方若軒的淚順著麵頰流下,怒吼著發泄心中所有不滿嗬憤恨。“妘姨!宏駿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麽能和唐五這種人勾結,去害自己的孩子啊!”
“宏駿白手起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嗎?你這樣算計他辛苦十幾年打拚下來的江山,這等於是要他的命!你怎麽可以狠心到這種地步,去要自己兒子的命啊?”
唐五冷笑一聲,又是陰陽怪氣的說道:“你還不了解這母子兩個?都是一樣的自私,一樣的多疑,有一樣的生存原則: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方若軒愣住,周妘的冷漠,唐五的嘲諷,讓她心生恐懼,卻又更為聶宏駿捏著一把冷汗。
他現在知道她的境遇嗎?他知道周妘的真實麵目嗎?這件事,終歸還是要怪在自己頭上,若不是自己太過於輕信他人,怎麽會讓這些小人有機可乘?
是自己……對聶宏駿苦苦相勸和母親摒棄前嫌,是自己無意間促成了這一係列的陰謀。若不是偶然聽到那通電話,她恐怕還要在這場陰謀中起更大的作用!
“妘姨……你別這樣對宏駿,好嗎?”她口氣軟下來,流著眼淚苦苦哀求,“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你二十年前拋下了他,你難道沒有一點愧疚之情嗎?你難道不想補償這二十年的虧欠嗎?”
“妘姨,我知道你也很心痛……因為沒有一個母親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方若軒輕輕拉起周妘的手,指尖的冰冷傳進她心間,她感到在這被冰封的背後,依然是有暖暖的溫情。
“妘姨,跟我回家吧……別再被唐五利用了!你以為你幫他得到聶氏,他就會放過你嗎?這種陰險狡詐的小人,他隻會過河拆橋的!”
周妘的手捂在心口,方若軒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刺在她心底最柔軟的那片地方。
她不否認心中是有恨的,當年拋棄他們,就是因為恨極了他們的父親。她恨他們的父親,卻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起恨了。
她這種人,還配做什麽母親嗎?
她突然想起從前的事情,幾個孩子裏,聶宏駿的年紀最大,也是最懂事最貼心的一個。他似乎從不在意母親的冷臉,他在意的是家的圓滿,好像有母親的地方,才算的上是一個家。
周妘的心中掀起波瀾,愧疚感像是洪流席卷而來……對孩子父親的憎恨,怎麽可以轉嫁在孩子的身上。
她聽說過方若軒的經曆,即使被聶宏駿那般折磨著,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要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最終……對聶宏駿還是選擇了原諒……為什麽她就不能像她這樣,善良一點,寬容一點……
她對眼神對上方若軒清澈見底對雙眸,她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或許……事情並不會像她想象對那樣糟糕。
“周妘,我提醒你……”唐五斜睨著她,嘴邊似笑非笑,“聶宏駿的脾氣我比你清楚,他最痛恨的就是被至親所欺騙……嗬,你不但不會得到他的幫助,恰恰相反,他會把你掃地出門……到時候你什麽都沒有了,你覺得……我可能放過你嗎?”
唐五輕咳一聲,幾個手下從黑影裏閃過,凶神惡煞般瞪著這兩個女人。
他得意的笑著,他不在意周妘欠了他多少賭債,既然無法順利得到聶氏,非常時刻總得用點非常手段!
此刻這兩個女人,更像是誘聶宏駿上鉤的誘餌。隻要聶宏駿肯上鉤,離他勝利的目標也不遠了。
“聶宏駿……”電話接通,他的聲音更顯猙獰,“如果不想你老婆和你老媽任何一個出事,就麻煩你來見見我,咱們單獨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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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宏駿在接到唐五電話的那一刻也不覺慌了手腳,盡管之前他已從聶小桃的哭聲中預感到了什麽。
聶小桃哭過之後,竟然奇跡般的恢複了語言能力……她告訴他,她躲在門口一旁,親眼看到周妘用電棍將母親擊倒,拖著她從後門出去了……
聶宏駿冷汗涔涔,他沒想到一個更大的刺激,竟然讓女兒恢複了正常。更沒想到的是,周妘依然和從前一樣心狠,江山易改,本性卻難移。
這一次,他不想選擇原諒,心慌意亂之時他眼前浮現出的,是與方若軒的朝朝暮暮,是與她共度的患難與甜蜜時光。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般無用,受控在命運的囚籠中,卻失去了反抗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