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聶宏駿冷冷一笑,“若軒……我們,是不是一定要變成這樣?”
“我求你了……你讓我安靜一下,我求你給我一點時間,別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他稍稍退後,不再多說一言。她受不得刺激,他不想她再變成從前那樣子……可是他又無比懷念那個時候,她的眼裏心裏,統統都寫滿了他的名字的那時候。
她在地上用小樹枝,一筆一畫認真寫著那個“駿”字的時候。
他回過神來,驚異於自己竟有這種想法,恨自己不該這麽自私。或許她說的對,他根本不懂愛,他不明白,為什麽愛一個人的最好方式是放手?
愛一個人,不就應該想盡一切辦法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嗎?
“好……”他違心的說,“我給你時間,不會再打擾你……若軒,你別害怕,我不奢望能回到從前,我隻想你也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
他話還沒說完,誰知她卻一口否決。“不可能了!”
他的心那一刻被刺的生疼,不知不覺的握緊了拳頭,心底那股不甘和恨意,又順著心房爬了上來。
她為什麽要這麽狠心,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哪怕是傷害,也隻是為了留住她……
他的嘴角抹過邪魅的一笑,那個魔鬼好像在不遠處與他的靈魂招手。
“不可能了……”他輕輕重複著這幾個字,心像被冰住了一樣。“你這麽快就下這種結論?”
“是……”她的身軀在微微顫抖,避開他的眼神,咬著牙說,“宏駿,我們都給彼此一點空間吧,也放彼此一條生路。別再這麽糾纏下去了,這樣下去我們隻會更痛苦!”
“你覺得痛苦……那為什麽還要來這裏?”聶宏駿挑起眉,問的話像石子正正打中她的心。“這裏到處都是我們的回憶,你來這裏是什麽意思?”
“我隻是……”
方若軒一時語噎,不敢說出真實的原因。
不敢說,她是害怕麵對夜晚一個人的孤寂,害怕回到那個冰冷的小屋子裏,少了他溫暖的懷抱和在耳邊的低低細語。
不敢說,她的心底裏,他的身影一直都在,哪怕受過再多的傷,帶給她再多的陰影,她的心已經給了他,再也要不回來。
“我隻是隨處走走,沒有想到走到這了……”她輕描淡寫的解釋,“現在我要回家了,明天一早還得上班。”
“別走……”他抓住她的胳膊,像個舍不得離開母親的孩子,語氣也變的軟下來,“若軒,再陪我一會兒。”
“不行,我真的要回去了!”
“就一小會兒好不好?”
方若軒一陣心疼,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天,她在這裏向他提出分手,他也是這麽脆弱的求著她,若軒,再陪我一小會兒……
一小會兒就夠了……
她的淚差點湧出來,今時不同往日,她無法再一次心軟,留給他再度傷害自己的機會。
“宏駿,你別這樣……”她輕輕推開他的手,他出人意料的並沒有死纏爛打,她這才有勇氣看著他,小聲說:“宏駿,過去的就讓它們過去吧,別再鑽牛角尖了。起碼現在……我想自己安靜的生活。”
她著重強調了“自己”,強調“安靜”,聶宏駿不由得一震,難過的情緒又占滿了心間。
“那……讓我送你回家吧,好不好?”他退一步,還是低下姿態哀求著,“若軒,這麽晚了,山路又不好走……就讓我盡一盡做丈夫的責任,不管怎麽說……我們現在還是夫妻呢。”
她見他苦苦一笑,心中好多話都無法說出口。
他的身形還是魁梧高大,像從前一樣給她安全感,隻是一段時間不見,他的背稍有些駝,總不像從前那麽精神了。
坐在他的車上,他還是細心的為她係好安全帶,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溫柔一笑,默默的發動了車子。
她的心裏一疼,頓覺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火,自己到底在別扭什麽,到底有什麽是不可以原諒的呢?
一路無言,聶宏駿隻顧著看前方,穩穩的駕駛著車子,速度適中,盡量避開路上的坑坑窪窪。她坐在他身邊感到很舒服,似乎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
夜色如墨,窗外路燈飛馳倒退,深夜的薄霧籠上來,月光被罩上了一層輕紗,如夢似幻。
車子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車裏溫暖如春,隔絕了外界的寒涼。
她的眼皮漸漸沉下去,直到完全合上。她的嘴角還翹著一抹滿足的笑意,身上蓋著的他的外衣,散發著他獨有的味道。
她像個認床的孩子,必須有熟悉的味道,才能睡的香甜。
聶宏駿轉過頭看著她,為她拉了拉掉下來的外衣,淺淺的一笑。
能陪在她身邊,隻有這一刻也是好的,隻有一秒鍾,也能算作永恒。
他的電話響起,劃破了暗夜的寂靜。他嫌惡的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旁睡著的她,見她還睡的香甜,這才放心的笑了笑。
把電話掛掉,電話卻又鍥而不舍的響起,他怕驚擾了她的夢,隻得把車子停在路邊,接起電話。
“什麽事啊?”
他開門下車,衝著電話低吼一聲:“這麽晚還打來,有什麽事不能明天說嗎?”
電話那頭的三弟微微一愣,這口氣……哪像從前夜以繼日的聶宏駿?
那麽拚命工作的時候,夜晚也是當白天用的啊……
除了那段跟方若軒在一起的日子,他的晚上從來不準任何人打擾……聶宏馳轉念一想,莫非現在,大哥正與佳人共度良宵?
那他的這個情報,到底還要不要說……聶宏駿跟方若軒鬧翻的時候是水火不容,可裹進被窩裏,又是如膠似漆的一家人了……
這時候若說了,別再是弄巧成拙,人家兩人已經和好,他倒在這邊自討沒趣。
“到底什麽事啊?怎麽不說話?”
電話那頭聶宏駿咄咄逼人,聶宏馳清了清嗓子,還是橫下心決定實情相告。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總歸是聶宏駿之前的心結,之前也有交代過。
“額……是這樣,大哥……你是不是跟……大嫂在一起?”
“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別繞圈子!”
“是關於方偉……他今天來找我了。”
聶宏駿心下一驚,眉頭緊鎖,不禁追問道:“方偉?他怎麽會找你?”
“我當時也很奇怪……他來律所找我,看他的打扮也不像什麽正經人,跟他一談才知道,他現在沒有什麽工作,每天不是炒股,就是賭博……”
“他找你做什麽?”
“他找我借錢,數目還不小,張口就要50萬。”
“借錢?”
聶宏馳歎口氣,為難的說,“大哥……我不清楚他是怎麽知道你和方若軒結婚的事。可他口口聲聲說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該互相幫忙,借點錢不是什麽難事。”
一股厭惡之情從聶宏駿心裏升騰起來,他不由得聯想起那次去台灣救方偉,跪在姓周的那個老狐狸麵前,顏麵盡失,尊嚴喪盡。
若不是方若軒百般哀求,不惜拿身子來討好……他聶宏駿,又怎會去救這種扶不起來的窩囊廢……
他牙齒咬的咯咯響,轉頭看看車裏,方若軒睡的依然香甜。
他心中一陣難過……一扯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受傷的必然是她。這個方偉,就不能少給他妹妹惹點麻煩嗎?
“大哥,這件事你覺得該怎麽辦?”
聶宏駿皺起眉頭,一個隱隱的念頭在腦海中盤旋,他的心思,想必三弟已經猜出了幾分吧。
“老三,你在暗示我什麽嗎?”
“這……恐怕是個機會。”聶宏馳也毫不隱瞞,“大哥,錢對咱們來說不是什麽問題,他這個數目咱們也完全拿得起……可這件事的關鍵在於……大嫂!”
聶宏駿靜靜聽著,使勁兒咬著牙,手裏的電話像是要被捏碎。
抬頭望望夜空,似乎也失去了往常的幹淨,月亮躲在陰雲之後,大地一片昏暗,山上冷風習習,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大哥,你不是一直想追回大嫂嗎?現在你們沒離婚,財產就是你們的共同財產,方偉在法律上,是你妻子的哥哥……大哥,今天我告訴方偉,要借錢的話可以直接找你。”
“你是這麽跟他說的?”
“我覺得這會是一個突破點的……大嫂的弱點你清楚,她是重感情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麽?”
聶宏駿的心跳的厲害,潛意識裏那個想法越來越清晰的顯現。
“我……我沒有想說什麽。”聶宏馳吞吞吐吐,這種事情,說多了都是錯。隻有當事人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麽。“我隻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你,至於怎麽做,還是大哥你自己拿主意。”
三弟匆匆掛掉電話,疑慮卻在聶宏駿的心裏升起,像天邊一縷薄霧影影繞繞。他劇烈的心跳無法平複,甚至越來越厲害。
這件事……或許真的可以成為一個轉折點。當初方若軒委身於他,不就是因為她的哥哥欠了他一大筆錢?
這次,依然可以走這步棋……隻要方若軒對方家的人還存有一絲眷戀,這就是一個必勝之局。
聶宏駿看看車裏熟睡的她,隱隱月光打在她臉上,那麽柔和與美好。
這樣安靜的畫麵,他有多久沒得到了?這樣有她相伴的生活,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咒語,是他抵抗不了的誘惑。
他咬咬下唇,拿起電話,熒光屏上閃出阿龍的名字。
“準備五十萬現金,”他冷冷的吩咐,“明天就用。”
“駿哥,這……”
他不理會阿龍的迷惑,繼續下著命令,“我記得深水埗那邊還有一間空房,找人打掃一下,我也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