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老道的往事
老道放下茶杯開始娓娓道來。
“大概八幾年的時候，那時候我三十多歲還在山裏轉悠，給人看看事兒，算算命。那時候很流行外邊的人開著農用三輪車進山收一些山貨，然後再拉到外邊去販賣，據說很掙錢，但是風險很大，畢竟山路崎嶇嘛，你又開著三輪車，稍微不小心就有可能連人帶車掉進懸崖裏。”
“那天，我剛給一戶山上的人家看完事兒，我記得很清楚，給一個小孩兒做了法事，我在他家吃罷午飯就往山下趕。剛轉過一道彎就看到山路邊一個人正扒著一輛三輪車，那輛三輪車前輪懸在崖邊，差點就栽下去了，那人扒在後幫上，就這樣三輪車還是晃晃悠悠的隨時可能栽下去，我一看趕忙跑過去給他幫忙，我們倆拚了全力都沒扒上來，其實也不可能扒上來，農用三輪自重就很大，再加上拉了一車的柿子，僅憑兩個人根本對三輪產生不了多大影響。我一看這樣不行，就勸他不如讓車栽下去算了，老這樣扒著遲早把咱倆再帶下去了。我也想過一人扒著車一人去叫人，可手上的力道讓我覺得稍微一鬆手那車就能掉下去，我倆堪堪能維持平衡。”
誰知那人卻很倔強，他說“我家裏還有老婆和三個孩子等著我呢！如果連車帶柿子掉下去了，我這次可就賠大了，非把他們餓死不可！”
我就勸他“咱們這樣扒著萬一車下石頭鬆了連跑的機會都沒有！別到時候把咱倆一塊帶了下去！”
那人舔了舔嘴唇最後下定決心說“這樣吧！老哥你在這扒著，我把車廂前邊的柿子挪到後邊來！這樣等車體穩住了咱們再去找人幫忙！”
我連忙反對道“你瘋啦！這樣肯定不行！你一上去這車不掉下去才怪！”
那人說“我試試吧！反正這車不能掉下去，現在它裝的可是我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車要是掉下去了我人也不活了！倒是你，如果車要掉了你趕緊撒手！”
我懵了！這家夥真是不要命了！就這樣眼睜睜看他撒了手，慢慢從後邊爬了上去，這可是盤山棧道，往下看一眼就眼暈，更別說他站在晃晃悠悠的車上了，那人上去後又回頭告訴我“如果我死了！記得告訴我家裏一聲，我家就在新洛的支鄉村！”
我又勸他趕緊下來吧！你要出了事我也沒法跟你家裏說啊！
他就說“如果我真出了事，你就告訴我老婆，讓她帶著孩子改嫁吧！隻是可憐了我那老娘！唉！沒辦法啊！”
這時候我才知道這人確實挺無奈的，不拉車那就一家子餓死，拉車的話還能有一線生機。
就這樣我在後邊緊緊的扒著車，他慢慢順著側幫爬到了車廂前邊，誰知他剛過去，車子就一陣傾斜，我馬上喊他“快跳！車要栽下去了！”
那人卻猛地撲到車廂後，還想著用自身重量把車子壓回來，可惜沒能成功，就這樣，那人隨著他的三輪車和一車的柿子掉了下去，我在車子掉下去的那一刻鬆了手。
等我跑下山找到他的時候，他的屍體都快被野狗啃完了。我用碎石給他埋了起來，想著告訴他家人後再給他挖出來好好安葬。
回到家我準備好吃的，步行了一天一夜才走出山區，那時候感覺腿都快累斷了，還好在路邊走的時候碰到一位好心人，他開著拖拉機把我拉到了城裏。
我到了他家一看，他老婆正帶著三個孩子，大的四歲，最小的才剛滿月還在喂奶。
我告訴了那人掉下懸崖的消息，他母親一頓哭天搶地。倒是他老婆要留我在家吃飯，我一想怎麽也得領著他親戚們把屍體帶回來，一時半刻也不可能走脫，就沒客氣留了下來。
他老婆出去買菜了，哪知道這一去等到傍晚都沒回來。他母親就說小翠是不會回來了！
我問她為什麽這樣說，她說“帶著三個孩子還怎麽嫁人？她一定是想到這點自個一個人跑了”
我問她“那她家在哪？我去找她去，她跑了三個孩子怎麽辦？”
他母親說“我們隻知道她老家東北的！東北那麽大又該去哪裏找呢？”
我問她“那現在怎麽辦？您自己一個人帶孩子過？”
她母親當時五十多歲，看樣子有一隻腳還是殘疾，我實在不知道這樣的一個女人該怎麽養活三個孩子。
她母親長歎一聲“那還能怎麽辦！希望親戚們多接濟一點兒吧！隻要餓不死我就帶著孩子，就算去要飯吃我也要把孩子拉扯大！”
他母親的話聽的我很難受，好像有一團東西塞在了喉嚨裏，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又說“謝謝你把我兒子埋了起來，沒有讓他被野狗吃了。可是家裏沒有多餘的錢了！我老婆子也隻能動動嘴了！不然你留在家裏吃頓飯再走吧！”
我一想人家本來就不容易，再麻煩人家給自己做飯那就太不地道了，就說“不用麻煩了！我身上帶著幹糧，也沒餓著。”
說完我就辭別了老太太。
出了她家門，我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五十多歲還是殘疾的老太太該怎麽養活孩子？恐怕這家以後真得乞討過日子了。
又一想反正自己父母走得早，也沒個老婆孩子，不如幫老太太把孩子養大得了。
就這樣我原地躊躇了一下又折了回去，跟老太太說明了來意，那老太太趕緊給我磕頭道謝，嘴裏一直念叨著碰到好人了。
我說“您別這麽客氣了，我親媽死的早，以後您就是我母親，您的孫子就是我兒子！”
我又改了名字隨著人家姓李名春，其實我本來就沒名字，在山裏別人都叫我老黃人，黃人就是山裏對道士的稱呼。
就這樣我把家裏改裝了改裝，前屋做了道鋪，我一邊給人家看事兒一邊幫著老母親照顧三個孩子，孩子太小鬧得很，還好大閨女比較懂事兒，經常幫忙看著，老母親帶著剛滿月那個，那時候奶粉很貴，我們就做些白麵粥把孩子喂大了。
那時候不像現在這麽富裕，家家都窮的要命，就這樣他們家親戚也經常幫襯著我們，有吃的穿的給送過來點。沒過幾年老母親也操勞過度撒手離去了。
可惜我本事太小，經常給人家看錯，所以生意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家裏的日子也一直緊巴巴的。
直到三個人長大了，苦日子也沒熬到頭兒，要不然我也不會為了十萬塊錢把命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