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以身試毒

  1989年，沒什麽特別，跌跌撞撞間，我迎來了我人生即將參加高考的日子。父親的婚姻插曲最後不了了之，也許是太多的羈絆，也許是當時的家庭條件不足以父親能夠順利離婚，隻是此後的家庭再也沒有了在一起，一鍋稀飯就著醃菜也能夠歡聲笑語的日子，母親再也沒有了以前的發自內心的歡心，隻是日複一日的勞作著，日複一日的為我們兄妹三人提供家的溫暖，而父親回家後基本除了抽煙，就是喝酒，又或者跟他的一幫盆友喝酒打牌。


  備戰高考的日子過得很快，也讓我不再關注周邊環境的變化，每天除了做題，就是背那些枯燥的公式，還有英語單詞。現在回想起來，網上有人曾經問過，你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麽，排在第一的竟然是年少的時候沒有好好讀書，沒有考進一所好的大學，以致長大後碌碌為為，虛度此生。


  讓我回答，答案也應該是如此，沒有考上好的大學，以至於走上社會後的寸步難行，悔恨不已。看著現在的孩子，從幼兒園開始，爸爸媽媽接送，爺爺奶奶寵愛，甚是羨慕。


  在一個放學的午後，看見外婆和幾個阿姨在我家，一個個神情凝重，外婆不停地擦拭著眼淚，父親也久違的坐在一旁。母親幾個月以來，一直感到胸悶，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一個人默默地抗下了病痛，直到最近每次吃飯之後總是嘔吐，到最後飯也吃不下去，才偷偷地跟外婆說了下。


  外婆知道後，立刻帶著母親到了縣城的醫院檢查，隻是結果出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傻了，癌症，任何人無法接受的結果。當時的農村，這種病實際也就宣布了死亡。


  三個月不到，母親就離我而去，不舍得眼神，最後緊緊握著我的手不肯鬆開的場景曆曆在目。人生至暗時刻就此開啟，我的天塌了。


  年少的我無能為力，隻有生活在恐慌和不安中，知道這一天遲早回來，不停地翻閱著各種治療癌症的偏方。無知的自己竟然想到了以毒攻毒的方法，天真的以為母親體內的病毒可以用農藥殺死，可是我也不敢直接給母親喝農藥，於是在一個深夜，我偷偷地跑到擺放農具的庫房裏，找了一瓶劇毒的農藥，想著自己先喝一點點，如果沒有事，再給母親喝下去。


  於是，惴惴不安的我，十幾歲的我，在一個深夜，偷偷地將劇毒的農藥喝了下去，三十分鍾不到，口中苦裂無比，頭暈目眩，以為自己要死了，吐著白沫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周邊都是人，醫生給我灌肥皂水，給我用盡了各種方法，母親發瘋似的抱著我哭。


  到目前所有的人都以為是我學習壓力大一時想不開而尋了短見，我沒有跟任何人說，也不敢跟任何人說，也終止了我的計劃，深深地無力感一直到母親去世。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痛徹心扉。


  高考如期而至，很遺憾的沒有考上理想的學校，有的同學選擇了複讀，老師也是勸我複讀一年，記得班主任晚上到我家跟父親長談的時候，真的很幸運，那個時候能夠有一個老師為了一個學生的前途騎車十幾公裏，而且來來回回幾次，隻是想這個孩子能夠繼續理想，繼續有方向去努力。


  隻是最後父親的一句話還是徹底破滅了我的一切泡沫，曾經的理想，曾經的渴望，曾經幻想的一切一切就此結束，沒有錢，家裏沒有錢給孩子讀書了，父親一直堅持著自己的觀點，出去打工吧，都十幾歲了，該出去掙錢了。


  莫欺少年窮，隻是當你還沒有做好準備，就被推出門外，被迫走上社會，開始承擔這個年齡本不應該承擔或者麵對的未知的時候，那種茫然失措，那種孤立無助的感覺，像汪洋裏風雨飄搖的一葉小舟，又像淩冽的冬天裏一片緩緩墜落的樹葉，何以為家，何處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