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中）
定山王林煜高聲喝問，霸道無雙。隨著喝問聲飄蕩四方，林煜的左方與右方的空中也產生了空氣波紋的漣漪。
如果仔細觀看會發現，後方魔族二人四周是黑色的魔氣在風中飄蕩，偏左方的空中此刻泛射出濃烈的綠色光芒。在這光芒中漸漸顯露出三道人影。
身居正中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也是一身紅色，但卻是一身短打衣衫。這個紅色是不同於赤練仙子的大紅色，而是如血液幹涸後的暗紅色，麵目剛毅內斂，正是妖族頂級混元境強者麒麟神君——赫無邪。
赫無邪左手邊站立一人，藍色為底，暗紫色為花紋服飾的一席束身長袍。鶴發童顏，白麵如玉，煞是俊朗，若不是額頭上那一對顯眼的龍角，一眼看去，一定會覺得是人族哪個風流翩翩的俏郎君。此人正是無數江流河海中的妖族霸主，靖海龍王——敖星滅。
站立在最右邊的一位是一個仙子般的女子，青色百花裙裝為底，外披一席全白色的大氅。與赤練仙子那種給人血脈賁張的美感所不同，是一種我見猶憐的，真正魅到骨子裏的那種嬌弱的美。五官清秀，唯獨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的看著你，好像會說話。來者正是南方大澤無數丘陵中最大一片丘陵平原的青丘女帝—白靈羽。
三人出現後都並未說話，隻是看向對麵方向的空中，那裏泛出濃烈的橘紅色光芒，光芒之中肅立九人。其中以一人為首站在前列，身後並排站立八人，所有人都是一身土黃色寬大僧袍。個個長得慈眉善目，麵露微笑，雙手合十，微微前傾上身，仿佛悲天憫人般一起向林煜行了一禮。為首一人正是遍布天下各個角落的佛教中的大能——韋佛陀，身後八人為八大守戒金剛。八人雖各有境界不同，但若八人聯手，傳聞混元也難敵！
定山王林煜環顧四周，先是對著橘紅色方向還了一禮道：“佛陀，你來啦。”
“是，貧僧特來見過林施主，多年未見甚是想念。得知施主喜得麒麟兒，特來恭賀。”
“嗬嗬，多謝大師，有心了。想來，沒有大師各方斡旋，今夜這人可不會來的這麽齊，本王真是偌大的麵子，讓各位念念不忘啊。”
“那是自然，定山王！乃當世人傑！怎麽隆重都不過分。”
“呸！禿驢，說你胖你還喘上了，當年本王就支持兵部尚書楊廷建，行滅佛之法，是陛下宅心仁厚不忍天下血光，這才擱置了。你們這些口說佛言，卻行非佛之事的，才是這世間最大的不安定隱患！人都到齊了，就不要裝腔作勢了，說說吧，今夜打算如何？哦，對了，還有陛下未到，想來也該來了吧？”
隨著林煜話音落下，巨石邊圍的甬道處，如玄水倒流般迅速而又有序的走上來黑壓壓的一群人。這群人全部上到巨石之上後，自然的形成了一個方陣，人人都玄盔玄甲，手持玄鐵長槍，黑甲遮麵，肅穆整齊，給人極強的壓迫感。方陣正中一人，身穿明黃色九爪金龍常服，正是當今中山國皇帝——李世淵。
“陛下今夜到此，隻怕是多年來，唯一一次，不是來支援臣的吧？事已至此，微臣隻有一事不解。陛下怎會自斷雙臂？如此不是寒了前線數百萬將士們的心？如此和外族聯手，怎對得起天下百姓？如果微臣確有不臣之心，亂國亂民，隻要陛下一聲令下，微臣定當自縛雙臂請罪！何至於此？借他族之手？臣，不！本王不服！不屑！不忿！”
方陣中的李世淵抬頭看著空中的林煜，平靜如常，並未搭話。倒是韋佛陀接過話語：“阿彌陀佛，林施主此言差矣。今夜各族頂級高手到場，其一，就是高階修行界裏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這方世界百萬年前仙途盡毀，無論何族，修煉到相當於人族混元境這一級後，都難得寸進。然，三十萬年前，一代劍仙李慕白達到混元頂級，天資絕倫，竟然向前邁出了那一步，真是讓人神往。可是其後消失不見，無人知曉他是成功還是失敗，但是整個天下卻迎來了大災變，各種天劫天災，無差別降臨，致使當時的世間各方生靈十不存一，這方世界差點寂滅。如今，林施主應該也達到了混元境頂級。從林施主入世修行以來，這兩百餘年的種種處事風格以及施主的天資，我們都認為，林施主一定會邁出那一步。我們來，是為了天下蒼生！其二，也許陛下不好說，那老衲也一並代勞。這麽多年，施主始終把持著中山國的兵部與戶部大權，從不讓其他人插手。如果隻是施主一人，倒也罷了。現今，施主有了苗裔，試問這各方權利該何去何從？坐等尾大不掉？不如當機立斷，即為了世間天下生靈的前途，也為了中山國皇權正統，萬世永固！”
“哈哈，哈哈哈哈……禿驢，這些話你自己信不信？你就是這麽忽悠陛下的？真真的可笑！可歎！可悲！
這中山國是當年我隨陛下征戰天下，滅所有人族小國合一大國，對抗魔妖兩族。無數次你死我活的戰爭，你覺得是你了解陛下，還是我了解陛下？就因為這些，陛下會影響大陣放你們進來？自作聰明！陛下，你說是也不是？”
中山國皇帝一代梟雄李世淵對於空中兩人的話語都未理會，隻是默默地看著那不斷翻滾的五彩雲團，從五彩已經漸漸變成七彩之色後，才緩緩開口：“各位，你們看那雲團，已由五彩變成七彩，說明什麽，各位都懂了吧。還不信朕？”
林煜一直在與幾方交談，並未關注各方勢力的一舉一動，也沒有注意到空中的變化。聽到皇帝這麽說，也是立刻抬頭看去。這！怎麽可能？自己兒子的劫雲從金丹境五彩已經演變成了七彩混元劫。
這變化太大，太快，太過詭異！短時間內，林煜竟沒有緩過神來。但是，畢竟一生經曆的奇事怪談太多，也並沒有慌亂。隻是稍稍思索一番，便找到了問題所在。低頭朝院中的老常吼道：“是柔娘！闖進去抱出王妃與孩子！”
一直站在屋前的老常，二話不說扭頭就射進屋中。
轉瞬來到屋中的老常先向裏間的臥床上看去。發現王妃臉色蒼白的平躺在床上，胸口沒有任何起伏，生死不知。老常悲從心起，雙目圓瞪，眼白泛紅幾欲噴血的看向床邊的柔娘，厲聲嗬斥道：“呔！你個臭婆娘，你忘記了王爺與王妃的恩典了嗎？你幹了什麽？你想挫骨揚灰不成！快，把手中的小王爺交於我，我幫你向王爺求情，你是一時糊塗，被歹人給蒙蔽了心智。”
站在床邊被稱為柔娘的女子，聽到老常的嗬斥，麵色並無任何變化。依舊保持著左手抱娃右手持劍的姿勢，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語氣平靜的說道：“常爺，沒有人蒙蔽了奴家的心智，如果有，是現在的常爺，想忽悠奴家交出公子吧？嗬嗬，奴家雖然愚笨，卻不會這麽輕易上當。事已至此，你應該清楚，我到底是誰的人，何必再花言巧語，我不需要任何人原諒，為了陛下，奴家的性命何足掛齒，這是奴家的榮耀！”
看著有別於平時溫婉的柔娘，老常知道，終日打雁還是被雁啄了眼。現在小公子在對方手上，說狠話隻會激怒對方，不如動之以情，再用雷霆手段硬奪，無論如何拚掉老命也要保護公子周全。
想到這，老常改變了語調，用低沉的嗓音盡量誠懇的說道：“好，柔娘，我們不說這些，你如何選擇是你的自由，但是現在陛下與王爺都在屋外，你怎麽知道他們不是一頭的？誰說陛下與王爺反目了？這麽多年，要反目早反了，王爺是不怕陛下，可陛下難道會怕了王爺？為了人族，我相信這二位都是高瞻遠矚的人，不是你我可以揣度的。所以，不要做傻事，先把小公子交給我，當然，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們一塊出去麵見王爺與陛下，讓他們來定奪此事，你看可好？先把你手中的劍放下。”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
“混賬，到了此時此刻，你傻笑什麽？我說的話你可曾認真聽進去，好好想想，做正確的決定。”
“笑什麽？嗬嗬嗬……我在笑你。此時此刻還沒有看清楚狀況，還抱著幻想的人是你吧！”
柔娘收斂笑聲，緊了緊手中的嬰兒，將寶劍搭在嬰兒的脖頸處，杏目一瞪，冷冽的說道：“常爺，你要搞清楚，雖然說我是陛下的人，但我先是人族的人。王爺遲早會引動仙劫，天地之大劫，誰也逃不了，更不知道會活幾人。為了人族，為了陛下，我對我的選擇毫不後悔。再說，現在公子死在我的手上，我哪來的回頭路？我也不需要回頭路，我自己的路，我會走下去。你，阻攔不了我！”
什麽？公子死了？這怎麽可能，明明看到柔娘懷中的嬰兒還在抽泣，雖然看上去哭的有點慘，可是絕對還活著。難道，這賤婢想下手？想到這，老常急忙開口。
“柔娘，休要胡說，小公子不是還活著。隻要人活著，萬事好商量，你對王爺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不傷到小公子，我老常，用性命保你無事。”
“保我無事？就憑你？這麽多年，給你個尊稱，叫你一聲常爺，事情到了台麵上，你？不配！哼，這些姑且不論，你可知道，外麵這天劫是如何改變的？”
“如何改變的？你說。是否能再變回去？你有辦法改變的話，老常我……不，老奴我這條命現在就交給你。”
“你的命？嗬嗬，我可不稀罕。變回去？我更沒這個能力，你覺得你可以的話，你可以試試。公子出生時，不過是引來金丹天劫，對於王爺那通天的本事來說，算得了什麽。可是，陛下聯合各方，將佛教上任教主舍利與魔族十萬年一成熟的聖果合在一起達成力量平衡，再放入妖族聖物萬妖典中鎮壓，防止力量潰散泄露。剛剛，我又將這結合了三方聖物的典籍打入了公子的丹田之中。這才成功挑起天劫改變，變成了七彩混元劫。你覺得，你有改變這一切的本事嗎？笑話！”
什麽？你說什麽？柔娘的一番話語，好似一道至強的天劫閃電擊中了老常，劈的他不會言語，不會思考，腦中，一片空白！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在不停的旋轉，眼睛一黑就要暈倒。可是想到王爺，想到王妃，想到公子，不，我不能倒下，公子現在還有呼吸，我沒辦法，但是王爺一定會有辦法的，對！王爺一定有辦法！我要先救公子！想到這裏，老常丹田中金丹之光大盛，重新穩定心神，看向柔娘。
“怎麽？我把因果都告訴你了，你竟然還覺得有救？”
“你我都知道，我，不行。但是，我相信王爺一定有辦法，隻要公子還有氣在，我老常，就絕不放棄！”
柔娘有些訝異的看了看老常，他現在整個人與剛才有了非常大的不同。如果說，剛才老常進屋後有驚愕，有痛苦，有茫然。那麽現在的老常就像是修行了很多年卻沒有寸進的人，突然念頭通透，境界飛升。現在的老常看著自己，有種被高一個境界的太虛大能盯上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不好，或者說是可怖！
柔娘眉頭一凝，“你果然像大家私下猜測的那樣，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你竟然要突破了？佩服，佩服。可是，這根本不會改變什麽。知道我手中拿著的是什麽嗎？是三十萬年前人族至強大能，一代劍仙李慕白渡劫時留在人間的佩劍——青蚨神劍。將三族聖物打入丹田，引來七彩混元劫。再將此劍打入神魂，按照陛下推斷，順利的話會提前引來仙劫。仙劫一出，你覺得王爺能抗住嗎？哈哈，你覺得還有人能救你的公子嗎？妄想！”
話音才落，柔娘毫不猶豫的將手中利劍向懷中嬰兒的腦頂紮下。利劍在氣機的引導下，發出一道白光，被打入嬰兒腦中不見。
老常大喝一聲：“不，不要啊！你不是怕仙劫出現嗎？怎麽還引來仙劫？不，不，不，不要啊，把公子給我！！”
老常大聲怒吼著，卻再也沒有了什麽顧忌，運足功力，一掌向柔娘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