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等價交換才是最高級的
孫雲球一愣，繼而目光一動：“馮相公是說，他喜歡演算？”
馮夢龍點了點頭，給他投去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孫雲球低頭深思片刻，仍舊不解道：“可演算並不是什麽具體的物件，又該如何投其所好？”
“我記得，剛才還問過你在這方麵有沒有什麽基礎，”馮夢龍微微一笑，“既然你會一些數學、機械的知識，為什麽不跟陳先生討論這些呢？
這樣你們不僅有話聊，而且他也不會覺得你是一個隻會用送禮來打動他的人。”
孫雲球若有所悟：“馮相公的意思是，如果我拿出自己多年研讀的算式和推演方式去請教陳先生，反而要比贈禮更有用？”
“就是這樣。找人幫忙的最好方式，不是以下求上，也不是上命下行，而是等價交換。”
“這‘等價交換’該如何理解？”
“很簡單，”馮夢龍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我說的‘等價’不是你們地位上的相同，而是你有什麽是他沒有且需要的。
比如你懂一些陳先生不會的機械知識，他在製作靉靆時偏偏要用到它們，這樣你就跟他處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他肯定不會拒絕你的幫忙。
等到你幫他解決了這個難題，你想學什麽知識，難道他還會拒絕嗎？
所以說，你要讓陳先生知道，幫你就是幫他自己，一旦你們之間形成了互惠的關係，那就能獲得一個雙贏的局麵。”
孫雲球這才恍然大悟，激動地站起身，兩手握住，膝蓋一撲，“嘭”地對著馮夢龍跪下道：“馮相公高明！請受我一拜！以謝指點之恩！”
馮夢龍嚇了一跳，萬萬沒想到這跪拜禮來得如此迅速，如此猝不及防。
他趕緊扶起孫雲球，搖著頭道：“別跪我啊，隻是一點小小的感觸，跟你分享分享而已。”
孫雲球卻鄭重道：“這一席話於馮相公而言，隻是小小的感觸，於我而言，卻是大大的指點！
若是能早早遇見馮相公，我又何必在此地盤恒一月有餘？”
馮夢龍幫他拍了拍衣擺，笑道：“現在知道也不算晚，這一個月就當是交學費了。”
“學費？”孫雲球和餘象佑同時困惑了。
“就是束脩……哎，不用在意這些細節。”馮夢龍擺擺手，突然想起什麽：“你想學光學知識，是為了做什麽？”
“我希望能夠借助光學之理，用水晶做出凹凸鏡，好去研製程度不一的靉靆，適用於近視程度不同的人。”孫雲球的眼中閃著灼灼的光芒。
馮夢龍聽得雙目一亮：“你是說，想做出不同度數的鏡片？度數就是近視程度不同的意思。”
“度數……”孫雲球慢慢念著，隨後笑道：“用這個詞倒是恰切許多！”
馮夢龍心中一動，接道：“其實我覺得，既然做出來的是個凹凸鏡片，又是戴在眼睛前麵，不如就叫它‘眼鏡’吧，總比‘靉靆’要通俗易懂很多，你覺得呢？”
孫雲球拍著手笑道：“喚它作‘眼鏡’確實又簡單又形象，多謝馮兄賜名！”
餘象佑也覺得這個名字聽著不錯，給馮夢龍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
“我也是為了叫起來方便。”
又得到誇獎的馮夢龍不好意思地喝了口茶，腦中有個念頭突然一閃而過。
既然孫雲球懂機械製造，不如……
他馬上放下茶盞，叫店小二取了紙筆，匆匆畫起了什麽。
一旁的孫雲球和餘象佑不明所以，但心中卻知道馮夢龍絕不會無緣無故做什麽奇怪的事，便安安靜靜地等他畫完。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馮夢龍擱下筆，一手一邊地提起紙張滿意地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了。”
他把大作送到孫雲球手上，又招手讓餘象佑也一起過來欣賞，然後才說道：“孫公子，這樣子的眼鏡，你能做出來嗎？”
孫雲球低頭一看，隻見上麵扭扭歪歪地畫著一副在樣式上從未見過的眼鏡。
兩隻鏡片分別列在左右，被鏡框束縛住，原本可以用來綁在腦後的細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直直的細長條，隻在延伸到最後方的時候，向下彎曲。
他將這幅畫轉來轉去，看了許久又想了許久，突然恍然大悟地高喊道：“原來是這樣！馮相公，這兩個頂端彎曲的細長條是用來將眼鏡架在雙耳上的是吧？”
馮夢龍豎起大拇指，給了他一個讚。
孫雲球口中驚歎不已：“這般巧思，馮相公到底是如何想出來的！實在是高明！高明！”
馮夢龍暗暗一笑。
誰叫我是個戴過眼鏡的現代人呢。
“孫公子，我這個圖也隻是一個粗略的想法，具體怎麽做出來，還是要依靠你的手段。
你不是想請教陳先生嗎，不如幹脆等這個設計做出來再去，讓陳先生大吃一驚！”
馮夢龍挑了挑眉，給他一個“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眼神。
孫雲球大受鼓舞，瞬間有了不少信心，認真道：“請馮相公給我幾日，我一定把它做出來！”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馮夢龍將落腳的客棧告訴孫雲球，又說了些鼓勵他的話，本想給他幾兩銀子，又怕傷到年輕人的自尊心，便想著等他的雙鏡片眼鏡做出來了，到時候再給也不遲。
送走孫雲球，馮夢龍和餘象佑也便回了客棧。
一連兩日，孫雲球都沒有出現。
馮夢龍和餘象佑倒也不急，因為他們正忙著在杭州城裏四處觀光，打卡吃飯。
餘象佑更是如願以償地在好幾家點心鋪子裏買到了桂花糕和綠豆糕，挑出了最合自己口味的那一家，準備回蘇州的時候買一些帶回去。
等到第三天午後，就在他們二人準備出門往陳家鋪子裏去的時候，一名店小二敲開門道：“有一名少年郎找二位相公，不知可否讓他入內？”
“是不是一名皮膚有點黑的少年？”馮夢龍問道。
“正是。”
“請小哥讓他進來吧，我們正等他呢。”馮夢龍笑道。
不多時，孫雲球背著一隻竹子編成的大箱子，滿臉笑容地走進他們的房間道：
“馮相公的雙片眼鏡，我做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