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請你吃碗閉門羹
“二哥，你怎麽了？”三弟忍不住問出聲。
“我……我之前看年畫上的‘送財童子’有趣可愛，可惜我長得太大了，做不到後兩個字，做一做前兩個字也不錯嘛，體驗一下散財的快樂。”馮夢龍搖頭晃腦地說道。
三弟似懂非懂，心想難道二哥又在謀劃什麽大事？
若是果真如此，還是不要顯露出自己聽不懂他話裏有話的樣子。
唉，本是同根生，才智上的差距怎的就如此懸殊……
想到這裏，他鄭重地點了點頭，給了馮夢龍一個“放心”的眼神。
隔天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
天氣實在太熱了，連日日早起背書的三弟都忍不住躲回了屋子。
馮夢龍將倒了熱水的茶壺放進一隻盛滿了涼水的大碗，想要用這種方式給茶水降降溫。
院子裏隻有知了一聲一聲地叫著。
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茶壺。
竟然還沒來？都已經是下午了，按理說消息傳了將近一天，應該早就知道了啊。
難道是他並不想這麽做？
不能啊，他為了招攬黃均，都做成了那個樣子，如今聽說我這隻下金蛋的母雞落了單，沒了金主，怎麽可能不理不睬？
正當他的心七上八下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頗有禮貌的敲門聲。
來了！
望見三弟急急忙忙地去開門，他終於放心，提起茶壺倒了杯水，身體放鬆地往後一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敢問是馮夢龍相公家嗎？”他遙遙聽見拜訪之人問道。
“正是，不知閣下是？”
“有禮了！我家老爺仰慕馮相公之才，特特派我送來邀貼，請馮相公明日酉正到府上小聚。”
這人還挺懂禮貌，好了，該我出場了！
沒等三弟回答，馮夢龍“砰”地摔門而出，大聲喝道：“什麽老爺老爺的！我誰都不想見！讓他走！”
站在門口的兩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
看著三弟呆呆的樣子，馮夢龍板著臉衝上前，一把奪過那張邀貼，掃了幾眼道：“張潛易，誰啊！不知道我這幾天心情不好嗎！”
然後將邀貼撕得粉碎，用力往外一丟，拉回三弟的同時，迅速關上大門。
門外之人懵了。
他替自家老爺做事，遇見的人都對他恭恭敬敬的，從來沒吃過什麽閉門羹。
今天竟然在這小小的馮家遭了這麽大一個罪！
他咬著牙翻身上馬，心中瞬間編排好了要向老爺回稟的話，然後狠狠抽了下馬鞭，絕塵而去。
回到張府，他的滿心不爽仍舊沒有退去。
穿廊過堂地來到張潛易平日喝茶的後院，他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在馮家的經曆說了一遍。
奇怪的是，張潛易的臉上卻浮現出歡喜的神情，那半永久的微笑也漸漸燦爛起來。
“不妨不妨，邀貼撕了就撕了吧。今日你去算是探得了他的態度，看來馮夢龍和許明然確實是鬧翻了。真是天助我也！昨日得了這個消息，我還當是聽錯了。
許明然偏愛那些直性子的愣頭青，帶出來的寫書人，從來攻不下的，沒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純生，你明日再去探探，帶上點好東西，看看那馮夢龍是不是真的愛錢。”
純生心有不甘，但又不能違抗張潛易，隻好點頭答應。
第二天，他照舊在午後去了馮家，不過這一次，跟著他一起前來的是一架裝滿了布匹、器玩，以及一小盒銀票的馬車。
“真不知道老爺是看中這個馮夢龍什麽了。”他嘟嘟囔囔，滿臉不屑地敲了敲門，等到門一拉開，又瞬間變臉似的換上笑容。
“叨擾了！我家老爺實在是愛惜馮相公之才，聽聞昨日馮相公心情不佳，特命我帶了些小玩意兒。”說完，他揮揮手示意小廝趕緊把東西都搬進去。
三弟阻止不及，院子裏很快堆滿了禮物。
躲在房中的馮夢龍早就聽見外麵的動靜，但他並不出聲，而是扒在窗戶縫上看著院子裏的動靜，見三弟有些招架不住，馮母也出來了，他才打開房門，慢慢悠悠地踱到院中。
“這都是些什麽啊！”他嫌棄地瞥了一眼。“布匹？花瓶？筆架子？這些玩意能值多少錢，老占地方了，搬走搬走！”
純生一聽，感覺有戲，連忙取出木盒笑道：“這些東西自然入不了馮相公的眼，不過是些花架子，正頭在這裏呢！”
他打開木盒，恭敬地捧到馮夢龍眼前。
不得了，張潛易為了請動我，還真舍得下血本。
馮夢龍望著那一遝少說也有上千兩的銀票，偷偷咽了咽口水。
果然是首富，除了錢，他真是一無所有啊。
看見這麽多銀子，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
隻是銀子也分黑白，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怎麽能為了財帛拋棄本心？
他換上一副正義凜然的姿態，清了清嗓子道：
“哎，既然張老爺如此有心，那這些銀……寶鈔我就收下了，這大熱天的，總不能讓你們白跑一趟不是。”
說著，一把摟過木盒，緊緊地抱在懷中，開心地摸了兩把。
三弟和馮母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是拒絕，而是……收下了？！
看著馮夢龍拋過來一個“現在的我就是這麽有錢”的眼神，他們張開的嘴一直沒有合上，四隻小小的眼睛裏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老二！你不知道張潛易是誰嗎？”馮母終於忍不住了。
“知道啊，蘇州城首富嘛。”馮夢龍數著銀票，頭也不抬。
馮母上前奪過木盒，重重地關上，塞回純生手中：“不義之財，豈可進我馮家！”
“娘你幹什麽啊！”馮夢龍登時發怒，拿回木盒喊道：“這是給我的，你有什麽資格替我做主！”
“老二，你怎麽了，你細想想，誰會無緣無故給你這麽多銀子？張潛易做的什麽生意，蘇州城裏誰不知道！
這樣的銀子你也敢收？！還是不是我馮家人了！”馮母震驚地望著自己的二兒子，感覺突然不認識他了。
馮夢龍的神情越來越不耐煩，他取出銀票盡數收入懷中，把木盒子往地上一丟。
“做馮家人有什麽好，沒房沒車又沒錢。張老爺給我銀子，是看得起我，是我有本事。你們沒這個能耐，就不要拖我的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