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每一個來到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我家祖上也曾做過高官，隻可惜到我祖父這一代開始沒落。我蹭蹬功名多年，隻得了個秀才，如今已過半百，舉子之名仍是渺茫。
我發過誓，不得舉人絕不娶妻，誰知竟然就耽擱到現在。”
司馬貌滿眼落寞，苦笑一聲，繼續說道：
“心思鑽了死胡同，路也不知不覺就走窄了。眼看科考無望，我便想著另辟蹊徑，用別的法子先得點名聲，名聲一響，自然會引起官老爺們的注意。
我自負有才，隻是缺少機會，但凡能得些舉薦，蹭個官位也好過日日夜夜在此煎熬。
不過，我雖然想了這個法子，但也絕不肯用它來禍害別人。因此我從不收銀錢，隻收些吃食，免得餓肚子而已。”
原來竟是這樣，聽著也怪可憐的。
“其實司馬先生就是吃虧在做了南人。”三弟突然開口：
“我們江南的幾個行省人才輩出，想要榜上有名，難如登天。我們幾人也是苦於無法過那秋闈，至今隻領個秀才的微名。”
“原來三位老爺也有此難事，同是天涯淪落人……”
馮夢龍雖然心中對科舉的沒有半點心思，但一想到自己曾經也參加過高考，瞬間又感同身受不少。
“司馬先生，其實人活著不一定就要追求世俗的地位。”馮夢龍看著司馬貌認真道。
“馮老爺的意思是？”
“你看啊，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職業，比如屠夫、走卒、狀師、農戶，每個人都可以在自己的職業中勤勞耕耘，未必都要讀書做官的。
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其實隻有三種人。
第一種人，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也不願意去發現自己的能力；第二種人，他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但是不願意努力去做；第三種人，他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也願意積極地去發揮自己的能力。
做人最重要的是了解自己，明白自己在哪方麵有長處，努力地去發揮它，而不是人雲亦雲，別人說這個好，我們也去跟風。
到頭來，那些擅長做這件事的人吃肉喝湯，可能連殘渣都不會留給我們。
比如說我自己吧，我就是寫不好八股文，如果我不死心，年年都去考科舉，年年都考不上，那到頭來，我活了一輩子，什麽都沒有得到，也什麽都沒有留下。
隻有知道自己的長處之後，再去努力，才能事半功倍，才更加容易成功。
我一直相信，每一個來到這個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李白先生不是說過嗎，‘天生我材必有用’，司馬先生你是有與眾不同的才能的，從你幫助了那麽多農戶的經曆中，可以看出來你很擅長推理。
如果司馬先生不嫌棄，我願意為你引見蘇州府的知府滕宗呈老爺，他一定需要一位像先生這樣經驗豐富的師爺。”
這一番話聽得司馬貌先是喃喃道：“了解自己……”
再聽到馮夢龍說要把自己推薦給滕知府，還以為聽錯了，連忙問道：“是蘇州府新上任的那位滕老爺？”
“正是。”
司馬貌差點把手中的茶盞給摔了，他沒想到馮夢龍看著年紀輕輕的，竟然認識知府老爺。
他眼閃淚光，聲音顫抖，跪下道：“老朽受馮老爺如此大恩，怎麽報答得起啊！”
這裏的人也太愛下跪了吧！
馮夢龍趕緊攙他起來：“司馬先生，雖然我願意為你引見，但這件事情最終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證啊。”
“能夠見上知府老爺一麵，已是萬幸！若老朽真沒有這個命，也就認了！”
馮夢龍想了想又道：“如果做不成師爺也沒關係，司馬先生有斷案的本事，做個私家偵探也不錯。”
“私家偵探？”司馬貌困惑了。
“就是和你現在給農戶們做的事一樣，幫他們找找雞、找找人什麽的，解決解決生活上的麻煩。”
司馬貌點點頭，感慨道：“老朽真沒想到這也能當一件正事來做。”
“當然可以了！”馮夢龍神色認真地說道：
“千萬不要小看了這個工作，農戶們難免會遇到奇奇怪怪，自己搞不定的事，例如走失了家禽，總不能告官，讓那些老爺們幫他們解決這些事吧？
或許在你看來，這些事稀鬆平常，但對他們來說，家禽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因為他們靠著這些家禽生活。你幫了他們，他們感激你，何樂不為？
司馬先生，有一句話你一定熟悉，‘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其實在我看來，‘窮’與‘達’不僅僅是指財富上的少和多，或是人生中的逆境和順境，也可以指你的能力。”
“我的能力……”司馬貌喃喃道。
“正是。你如果在某一方麵有過人之處，當然就應該兼濟天下，幫助大家，就和你幫助那些農戶一樣。當然了，這隻是我的一些淺薄的理解，說出來與司馬先生探討探討。”
“達，則兼濟天下……”
司馬貌突然覺得心中豁然開朗。
這位年輕人說得不錯，‘窮’與‘達’未必指的就是財帛，也可以是一個人的才能。
我既然有斷案之才能，為何不盡情發揮一番？何必苦苦追求功名？
可歎啊！這五十多年竟然活得如此糊塗！
還不如這位未至而立的年輕人通透豁達，羞愧，羞愧啊……
他立即起身，對著馮夢龍便是一拜：“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馮老爺年紀尚輕卻能說出如此通達之言，將來必有大作為，必可青史留名！”
這誇得有點承受不起啊，像我這樣普通的人……
馮夢龍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我也就是隨便說說，隨便說說……”一轉頭卻發現餘象佑和三弟也對他投來崇拜的眼神。
好吧，你們開心就好。
拜別司馬貌，走在回家路上的馮夢龍無心加入餘象佑和三弟的閑談，他一直在想，應該如何幫助司馬貌獲得滕宗呈的認可。
畢竟司馬貌隻是一個秀才，年齡也大了，沒什麽證明自己的機會。
況且滕宗呈是蘇州府的知府，身邊想巴結他的人一定不少，在這些人中，未必全是毫無才能之輩。
司馬貌一看就是個不會來事的，否則也不可能這麽多年都上不去，還混成個家徒四壁。
唉，真是可惜，有些有才能的人容易搞不好人際關係。
他心中暗歎一聲，默默地為司馬貌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