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影帝滕宗呈
滕宗呈點點頭:“這話倒是有些道理。”他拿過密信仔細地讀了讀,又展開卷軸看了看,點頭道:
“錢小公子所慮甚是,你們看,這封信的最後雖然有倪老爺親筆的落款和畫押,但他在寫信的時候並無一人看見,若是倪大公子非說是偽造,也不是說不過去。”
“滕老爺說的是,我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他信上寫的這間屋子下挖一挖,如果真的有這麽多金銀,那當然就是真的。”馮夢龍道。
“我知道了,”滕宗呈故意板起臉,“你們必然進不去那倪府,所以想讓我用頭上這頂烏紗帽去壓一壓他,是也不是?”
馮夢龍嘿嘿一笑:“滕老爺你咋什麽都知道!”
滕宗呈將密信折起,遞回倪善述手中:“此事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進了倪府後,我若是直接取出這信來,讓他們去挖地,萬一倪大公子一口咬定卷軸裏的信是假的,那我這帽子可就不保了。”
就怕你不願意去,既然願意,其他都好辦!
馮夢龍眼珠一轉:“我有小小一計,滕老爺願不願意聽聽?”
“但說無妨。”
一番訴說之後,滕宗呈大笑道:“你這小子,怎麽還想出這樣的法子來!不雅不雅,我可是知府啊!”
錢謙益連忙說道:“滕老爺勿怪,昨日馮兄將此計說與我聽時,我也覺得甚是離奇。
但轉念一想,這樣做既不觸犯禮製法規,也沒有違背道德良心,不過是詐他一詐。
聽聞那倪大公子尤為注重自己孝子的名聲,我覺得此計倒是十分可行!”
滕宗呈看了看兩人,又望著倪繼述,見他臉上還帶著淤青,雙眼裏滿是期盼的神情,一時間心中也覺得這孩子有些可憐。
他背身走了幾步,腦中靜靜思忖了一番,過了一會轉過身說道:“就依你們所言。”
……
隔天就是放告日,平民百姓想狀告誰都可以直入府衙傾訴。
一大早,梅氏母子入了衙門就喊冤訴苦,滕宗呈過了過流程,立即便差人將倪善繼傳來,同時也傳來了馮家兄弟和林南星作為人證。
倪善繼從來沒有上過公堂,滕宗呈一拍驚堂木,把他嚇得呆了呆。
“倪善繼,你庶母梅氏告你逐母逐弟,將倪家所有的家私獨攥手中,又因與庶弟言語不合,便將他打了,是也不是!”
“小人……小人是與庶弟有些不合,但是家私是先父走之前就定好的,都給……給我,絕沒有獨占一說,望知府大老爺明察,明查!”
“你既如此說,有何證據!”
“小人手上有先父親筆所寫的遺命,寫明了倪家家私歸我所有。”
“都有些什麽田產地契,一樁一樁如實說來!”
“這……這……小人一時間也記不起這麽多……不過家中有一張家私單子。”
“那好,當下立時去你家查看,若有隱瞞謊報,絕不輕饒!”
所幸蘇州府衙離倪家不是很遠,除了滕宗呈為了給路人和倪家眾人展示自己知府的身份,坐著轎子前來之外,其他幾人都是腿兒著去。
還沒到倪府,林南星有些憂慮又有些好奇,低頭問馮夢龍道:“你剛說想了個好法子,到底是什麽?能行嗎?”
馮夢龍神秘一笑:“天機不可泄露,待會你就知道了。”
見知府老爺大搖大擺地坐轎上街,路人都覺得十分驚奇。
那些閑著無聊的,早就跟在了後麵;一些沒有固定攤位的菜販子,見了這個陣仗,連菜都不賣了,挽著籃子也跟在後頭瞧熱鬧。
滕宗呈悄悄掀起簾子,見外麵嘈雜喧鬧,追隨而來的人絡繹不絕,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後,他趕緊從袖中取出一張寫滿了字句的紙,展開默默念了一遍,又背了幾回。
一炷香之後,眾人抵達倪府。
剛才上過公堂的人都等在了倪府大門前,跟隨而來的路人們,則擠在他們的對麵。
滕宗呈的轎子就停在這兩撥人當中的街上。
一時間,所有人都屏聲靜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輛轎子上!
很快,裏麵傳來一個清嗓子的聲音,滕宗呈掀開轎簾,穩穩地邁步而出,走到了眾人的視線中。
滕知府,請開始你的表演!
隻見滕宗呈不緊不慢地踱了幾步,忽然仿佛聽到了什麽聲音,向左一轉,表情驚訝,隨後立即拱手作了一揖,滿臉含笑地說道:
“不敢不敢!晚生為查案到訪貴府,事出突然,還望倪老爺莫怪罪!”
說著,他一邊謙讓著往倪府大門走去,一邊開口問候、告罪不迭,好像是和什麽人相伴著入府一般。
倪善繼看得呆了。
這位知府老爺怎麽行事說話如此怪異?剛才在堂上還好好的……他到底是在跟誰說話?我才是倪老爺啊!
對麵的路人們震驚了。
怎麽咱們蘇州府的知府老爺是個傻的?對著空氣絮絮叨叨說什麽呢!還行了好幾次禮?莫不是撞了什麽邪吧?
林南星和三弟馮夢熊看見這一幕先是一愣,片刻後立即反應了過來,見滕府尹自言自語的模樣,拚命忍住不笑出來。
馮夢龍倒是還淡定得很。
滕宗呈不愧是曾經上場演過戲的人,不過緊急培訓了一個晚上,連台詞都是臨時寫出來的,竟然演得這麽惟妙惟肖,好像身邊真的有人一樣。
一時間,在場眾人的臉色各有不同。
見滕宗呈入府,隻看了一半好戲的路人們卻變得無比著急,扒在門口推搡不已。
畢竟他們對這位知府老爺的腦子問題有著非同一般的關心。
你推我阻間,在府門外阻攔的小廝一時不察,竟然被擠到一邊!
霎時間,路人們一擁而上,也不管什麽擅闖不擅闖的,全部奔到正堂前,伸著脖頸看熱鬧。
馮夢龍他們早就跟著進了正堂,恭敬地站在一邊。
滕宗呈自顧自地走到堂上的主座前,對著朝南的虎皮交椅行了行禮,像是有人請他入座一般。
但他似乎又不願意坐在這個位置上,而是自己拖了一張椅子來,往北一放,對著空氣謙讓、推辭了三回,方才坐下。
堂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滕宗呈仿佛看不到其他人一樣,認真而懇切地對著那張交椅問道:
“令夫人與二公子的這件事,到底應該怎麽決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