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隻有一位林姑娘
“確實不怕。”餘象佑摸了摸小白狗的腦袋。
“那你怎麽不說！”馮夢龍不敢上前，遠遠站著。
“你沒問過我，也沒給過我機會說啊！”
眼看著餘象佑又要把手中的鬆果扔出去，馮夢龍大喊一聲：“別扔！你把小白給我抱緊了！”
“誰是小白？”餘象佑茫然了。
“它長得這麽白，就叫小白吧，我準了！快快，把它抱起來，別髒了我們小白的貴足。”馮夢龍趕緊道。
餘象佑忍著笑把小白狗抱了起來，那小狗也不認生，仿佛就等著有人來和它一同玩耍一般。
馮夢龍這才定下心，走到小院大門口向裏麵一望，隻覺得院中安安靜靜，主人似乎不在。
他轉頭對餘象佑道：“可惜了，小白不會說話，不然還可以問問它的主人去哪了。”
“既然主人不在家，我們也不便進門，不如下次再來？”
“來都來了，別白跑一趟。”馮夢龍道：“先去藥圃看看有沒有百部。”
餘象佑走到藥圃旁仔細看了片刻，還真發現了百部，轉頭對馮夢龍說道：“有，不過主人不在，不好不問自取，我們明日再來吧。”
馮夢龍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時又對餘象佑道：“你帶紙筆了嗎？”
……
日落西山，一名十六七歲的素衣女子背著一筐藥材，從郊外往城東的林家小院走去。
才到院門口，隻見那隻小白狗歡樂地向她跳來。她甜甜一笑，將小白狗一把抱起，卻發現它的脖子上，鬆鬆地用草編的繩子係著一張便條。
她取下展開一讀：
“尊敬的林齊敏先生，您好！
在下的一位朋友急需剛挖出來的百部，得知蘇州城內隻有您家藥圃有這一味藥材，今日突然造訪，恰逢家中無人，十分遺憾。
明日午後再來拜訪，願出錢購買，萬望您能相助一二。感謝感謝再感謝！
另：小白看家不錯，就是太喜歡和別家狗吵架。正所謂，本是同類犬，互汪何太急！還望先生好好教導一番，讓它謹記做犬的本分。
一位對它關懷備至的老哥，留。”
“本是同類犬，互汪何太急？”女子念了幾遍，覺得這位留言之人說話有些風趣，低頭對小白狗笑道：“小白，明日我們有客人了，隻是，他怎麽知道你的名字？”
女子也不去細想，將背簍放下，起身去藥圃挖了幾株百部，方才回到房中。
第二日，她早早起床梳洗一番，用過朝食，想著那人從城中來，必定需要一些時間，就翻開《奇經八脈考》讀了起來。
沒看幾頁，又把那張便條拿出來默念了一回，臉上浮現出明朗的笑意。
直到午間時分，她才聽到門外有兩人說話的聲音。
一人道：“希望今日林先生在家，免得又白跑一趟，這兩天都沒顧上書肆裏的生意了。”
另一人道：“今天主人如果還是不在，那隻能天天都來蹲他了。啊呀！小白又來了！老餘，上！”
緊接著便是一陣“汪汪”聲。
她趕緊出門，隻見一名二十多歲的清俊男子正抱著小白，通身有些內斂靜默的意思。
而他身旁不遠處，則站著一位年歲相仿的白袍男子，舉手投足間頗有種爽利不羈的氣派。
見她從屋內出來，兩人皆是一愣，交換了一個“難道林先生是個姑娘”的眼神。
白袍男子上前行了一禮道：“請問是林齊敏……姑娘嗎？”
“這是家父名諱，小女林南星，二位相公安好，是昨日留言之人嗎？”林南星道。
“正是！林姑娘好，我叫馮夢龍，這位是我朋友餘象佑。我們兩人冒昧前來討藥，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啊！”
馮夢龍禮貌一笑，餘象佑將小白放下，任它自去玩耍，然後也對林南星行了行禮。
“怎會，二位既來詢問藥材，想必是要救什麽人吧？請入院說話。”林南星右手一伸，將他們二人引入院中入座，又泡上一壺花茶來。
見兩人喝起了茶，林南星好奇道：“不知昨日留言的是哪位相公？”
“是我寫的，”馮夢龍放下茶盞，“我學問不高，讓林姑娘見笑了！”
林南星展顏一笑，襯得雙眸越發清亮，也沒有回答，隻是提起壺來，給馮夢龍又斟了一杯茶。
“不知林姑娘可否願意將百部賣一些給我二人？”餘象佑問道。
“自然可以，隻是我有一個請求。”林南星柔聲道：“方才我聽見你們二位中似乎有做書肆生意之人？不知是否可尋到李時珍先生所寫的《本草綱目》？我想用百部來換這部書。”
李時珍？《本草綱目》？
馮夢龍聽得坐直了身子。
原來自己和這部在現代都聲名遠播的書竟然離得這麽近！
看來晚明真是有些意思，人才輩出啊……
正當馮夢龍在心中感歎的時候，餘象佑卻並不知道，四百年後的人們提起李時珍來，都要帶上許多的敬意和深深的追思。
他隻當這是一部尋常的藥書。
想了一想，他道：“確實有這麽一本書，是兩年前金陵的製書坊所出的。因是藥書，購買之人較少，家母年幼時習過一些醫術，所以我家的書肆進過幾本。隻是……”
見他吞吞吐吐，馮夢龍戳了戳他道：“林姑娘有需要，我們就該鼎力相助！”
“這是自然，”餘象佑麵露歉色，“我是一時忘了這書收在哪裏了，若是姑娘得空，不如跟我二人一同回去找一找。”
“無妨無妨！”林南星倒是不甚在意。“今日天光甚好，我也正想出門走走。若是那位需要百部的朋友信任我，我願意給他把把脈，問診一番，以謝二位贈書之誼。”
馮夢龍忙擺手道：“謝他就行了！在尋書這件事上，我倒是一點力氣都沒出的。”
林南星隻是低頭一笑，隨後進屋將早就包好的百部拿了出來，和二人一起往雨花巷的張宅走去。
才到門口，就看見張宅的大門微微開著，裏麵有人在說話。
張家有客人？
馮夢龍心中疑惑，正準備敲門，卻聽見門內那人說道：
“舅舅，你下次出門前一定要把這張紙隨身帶好了，萬一又想不起回家的路，至少還能讓別人送你回來。今日要不是舒兒路過吉平巷，剛好看到你在那，我們可能就找不到你了！”
這是什麽情況？聽起來好像張老爺子病得不輕啊，怎麽有點老年癡呆的症狀？
那三日前他讓自己和老餘去找百部，難道……
罷了！瞎猜不如行動！
馮夢龍顧不得太多，推門而入道：“張老爺子，現挖的百部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