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夫複何求

  殘陽餘暉中,顧桓庭不由看呆了,若是給娘子換一身華服,定是百花失色。


  “相公,我……”


  司怡然剛開口,手腕忽被他拽住,他輕輕一帶就將她攬入懷中。


  大庭廣眾之下,不少書行的人投來欽羨目光。


  一個殘廢都能娶到媳婦兒,天理何在?

  司怡然莫名其妙,下一刻,便感到手心裏塞進幾枚堅硬的東西。


  “娘子,我可以養你的。”他輕聲道,溫熱的呼吸撲散在她耳蝸裏。


  司怡然站直身,攤開手,手心裏是兩枚銅板,她心裏不是滋味,原來他來書行是謀生計,並不是念書。


  “嘿,小娘子,你家這相公啊,純粹搶飯碗,一天抄了十幾卷,我們都沒他寫得多,以後不僅腿廢了手還廢了,那可不好。”


  走過的書行同僚一聲譏諷,司怡然狠狠瞪了過去。


  “沒事的,娘子,我還可以抄錄更多。”顧桓庭勾起嘴角,笑容在橙色的陽光下顯得那麽溫煦。


  在沒有印刷術的年代,所有書稿全靠人為抄錄。


  司怡然看著他的手,因為長時間的握筆有些變形,中指還有一層薄繭。


  “我會治好你的傷。”司怡然拽過他的手一錠碎銀子放回去,“這是我賺的銀子,從今往後,患難與共,不離不棄!”


  “這……你……不是去搶了吧?”顧桓庭是見過她凶悍的模樣,緊張焦急道,“娘子,梁上君子咱不能做,是要下獄的!”


  方才的好感蕩然無存,司怡然深吸一口氣,“你娘子是那種人嗎?這銀子放心大膽地拿著,絕對是正途得來的。”


  顧桓庭怎麽也想不明白,除了劫掠,什麽事能在一天之內得到一兩碎銀子。


  但是他不便多問,他敏感地感覺到司怡然對他的質疑有些生氣。


  兩人買了幾顆包子回到風和村,趁著天色還沒黑透,司怡然用了三十個銅板租用了農戶的房子。


  總算有個歇腳地兒,司怡然燒了熱水,木盆盛上,濕了布子,蹲在顧桓庭身側,掀起他的長衫,挽起了他褲管。


  她還是第一次查看顧桓庭的傷,精瘦的腿細長有力,偏偏涼得很,膝蓋處淤青腫大,是血液不通的表現。


  他被誣陷和林寡婦通奸,被暴打一頓後,腿骨斷裂有過醫治,但現下的醫學根本無法複原腿傷。


  司怡然捏了捏,能感覺到膝蓋的骨頭錯位,不算太嚴重,可能身體機能會慢慢修複,也有可能永遠失去行動力。


  “我明天還去城裏,你就在家裏歇息,眼下不用為生計發愁,你也不用再去受人白眼。”司怡然深切地明白,身體的殘缺,無論到哪裏都會感覺低人一等。


  他也是曾是前途光明,科舉應試或許能考取功名,某個一官半職,這半大點的風和村,他是村民中的嬌楚。


  可是現在,人人鄙棄,這種落差下,他應該不好受。


  “娘子,自古以來男耕女織,我怎能讓你一婦人去忙生計?”顧桓庭緊鎖著眉心,男子的擔當,重任,至始至終在他肩頭。


  “誰說女子不如男?”司怡然這就不服氣了,熱水覆著他的膝蓋,笑道,“或許很多年很多年以後,男女平等,女子可做官可經商,可以是世道的主流呢?”


  她還真是奇思妙想。


  顧桓庭想象不到那該是怎樣的場麵,但他在司怡然身上,看到了與尋常女子不同的光芒。


  她暢所欲言,迎難而上,他顧桓庭何德何能,得此良妻,夫複何求?

  “可是娘子……”


  顧桓庭還要勸阻,司怡然將布子洗過擰幹,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做什麽嗎?明天跟我一起去看看?”


  真……不是強搶麽?


  顧桓庭心存疑惑,更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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