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摸骨

  司怡然放下包袱在門口,旋即將稻草紮成了笤帚,清理著地麵。


  三下五除二掃幹淨,便將被褥翻出打地鋪。


  “娘子,苦了你。”顧桓庭斂著眼,自責在眼底翻湧,若非他意氣用事,顧家還是能再屈居著。


  “說什麽苦不苦的,等我們賺了錢,就搬到大房子裏,我要買村裏最大的地,建最大的房,氣死他們。”司怡然半點不覺得委屈,反正結果再壞,也壞不到被賣紅樓的地步。


  顧桓庭注視著女子纖瘦的身影忙碌,幾縷黑發散亂貼著麵頰,他多想捋捋她的發,多想讓她歇著,粗活累活都由他來做。


  可是他不能……


  顧桓庭垂下眼,擱置在膝蓋的手微微收攏,絞緊了長衫,從沒有這樣一刻,厭惡半癱的自己。


  他一定要力所能及為娘子做些什麽,要她也享享福。


  這一晚,電閃雷鳴,司怡然睡得並不安穩,生怕一個不留神茅草屋倒塌,把他們埋在底下。


  好在有驚無險,顧桓庭早早的起,已然借著牛棚旁的水井洗漱妥當,一襲灰藍色長衫,長發隨意地用一根同色的帶子係住,雋秀的臉,消瘦中透著清冷的氣息。


  “這麽早啊?”司怡然揉著惺忪睡眼打了個哈欠。


  “娘子,還勞煩你送我到書行。”顧桓庭彬彬有禮,溫潤的聲音一口一個“娘子”還蠻中聽的。


  讀書人好讀書是好事,雖然被顧衡錦頂替了秀才的身份,日後也不是沒了出路。


  風和村距離孟縣不遠,走個半個時辰。


  進了城門,又是另一番景象,亭台樓閣,人頭攢動,兩側的攤販正揚聲叫賣著。


  司怡然肚子咕嚕嚕的響,被迫分出顧家到現在滴米未進,昨晚她就盤點過他們所有的家當,除了隨身的幾件衣裳和被子,渾身上下就隻有兩枚銅板。


  兩個銅板,哪怕隻是吃饅頭,也就頂個兩三天。


  書行門前與顧桓庭分別,司怡然走街串巷,孟縣分東西市,西市賣日用品,東市則賣小吃食品。


  站在東市牌坊,空氣裏彌漫著陣陣香,是蔥花烙餅,桂花元宵,冰糖葫蘆,紅棗蓮子羹……


  司怡然緊攥著手裏的兩個銅板,“咕咚”咽了口唾沫。


  不管了!

  她就勢蹲下,撿了塊石頭在大道的石板上寫下四個大字:摸骨算命!


  人來人往,她像是乞兒,行人神色匆匆卻無人多看她一眼。


  恰時,一位身穿綺羅百花墜地裙的女子從麵前經過,她走得很慢,可以說是龜速,蓮步一寸寸前行。


  不同於常人,她掩著麵紗,雖然目視著前方,然而眼神空洞。


  當下,她不經意撞了人,遭來一聲嗬斥。


  她沒有還嘴,待罵她的人離去,又繼續邁開步子。


  司怡然看過諸多病例,女子眼圈紅腫,行動遲緩,是心有所想,所想之事愁腸百結的表現。


  “姑娘且慢,敢問姑娘可是為情所困?”司怡然兩步上前,擋住了女子去路。


  女子無神的眼隻是掃了她一眼,錯開步子就要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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