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邱茸
他們並沒有走進陸知所在的屋子裏，進屋轉到另外一邊。
陸知的頭已經磕出血，聽到聲音又猛烈磕起來，不知怎麽的竟然沒有惹來注意。
那邊的聲音反而越來越小，一陣膽寒，一股不詳的預感。
在掌櫃在外交涉的時間裏。
她摸黑找了好一會兒，摸到一個尖銳的桌邊，拚命摩擦著繩子。
白嫩的手腕被跨出了好幾個口子，有的木屑直接插進肉裏。
她也顧不得多思，力氣本來就是有的，這種時候更是被逼得潛力爆發，把粗大的繩子扯開。
手麻得不像話。
四下摸索，想在裏麵找一個出口。
這兩個一看便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勾當，那麽擁擠的夜市也敢當街行凶，裏麵一定有其他的出口。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堆草料之下，蓋著一個木蓋子，挪開一看，漆黑無比。
外麵傳來了走動的聲音，路過一瞬間轉到另外一個屋子裏。
隻一瞬間她就做了一個決定，她抓起一把草扔進暗道裏，自己則爬回去，拉開一個櫃子，藏進去。
掌櫃：“看吧，什麽都沒有。”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這不是剛剛聲音出來的房間，還有另外一個！”
“別急，這就帶你們過去。”
“快點，敢拖延我們現在就去報官！”
掌櫃眯眼笑：“是的是的，這就帶你們過去。”
兩個姑娘轉頭一瞬間，掌櫃抄起一個廢木板子直接往後麵的小丫頭頭上砸。
隻聽一聲悶響，前麵的小姐還沒有來得及回頭，男人一下反應過來，死死捂住她的嘴。
沒過一會兒人就軟下來了。
男人一鬆手，整個人都在發抖，怯懦地回頭看也沒有多平靜的掌櫃。
他的手也抖得厲害，努力平複心情，強裝鎮定道：“隻要做成這單，我們日後吃穿不愁，到時候哪裏錢就離開大燕！”
男人被他嚇一跳，“離開大燕？可是我們在這待了好久，我也是在這長大……”
“蠢貨！你以為我們的事被查出來還有活著的可能？夠我們掉幾顆腦袋了？你再看這兩個，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
“知道了……那她們……”
掌櫃擺手“先不管，去看看屋內那人還在不在。”
“那外麵……”
“也不用管，等時間久了，外麵這幫家夥自然會散了。”
男人走進旁邊的屋裏，驚得大叫，“人不見了！”
掌櫃衝過來，望著敞開的洞口，思酌一番，拉過男人，提著家夥衝進去了。
陸知見外麵的動靜徹底小了，才慢慢挪開櫃子門出去，解開腳繩，拔出嘴裏的布，急忙衝出去。
到了一半，極速刹車停下，鋪子外聚集了一小隊人馬，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他們的盔甲陸知並不認識，乘他們沒有注意到，扭頭往二樓跑。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在樓下響起，火光忽明忽暗。
“人呢？”
“密道是空的，人跑了。”
“還不快追，留下四個勘察！”
隻三句話，下麵又是一陣一陣的腳步聲。
很快就會有人上來。
火光和腳步聲穿到樓上，他們四處翻查，沒有發現，又急匆匆地下樓了。
陸知的手麻得可怕，腳底板酸楚不堪，懸掛在窗沿邊。
本應該跟在她身邊的宋簫一禁衛軍全不見了，街道上像照了火藥一樣，人流相撞顛倒。
漸漸的變得稀鬆，隨之而來的，是一列一列的整裝有素的士兵。
她本可以大叫，但陸知閉語不發，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奇怪，太奇怪了。
看似繁華的街道，人像假的一樣，永遠都是在來回走，還有這兩列士兵，哪裏有大日子在街上如此排兵的？
更何況，街道上的人一點也不奇怪。
她親眼所見多少人慕名而來觀花燈，可不能是假的。
老師現在心裏隻有一個想法，盡快回到院子裏，也行還能見到等待她的王缺等人。
她的手指發力，死死貼著房子了縫隙，沿著短小的突出來的木板緩慢移動。
直到看見了下麵裝馬料的車，縱身一躍。
頭朝下倒去，翻了個跟頭，這動靜太大了，裏麵的人會注意到。
陸知拍著身上的草根，忍著臀部的劇痛往小巷子裏跑。
果然，很快，後麵的火光集聚，有的往她這邊過來。
陸知跟開了疾跑一般的，加速飛馳，以自己都分不清現實的速度，甩開後麵的追兵。
這個巷子詭異陰森，分明都亮著燈，卻沒有一點聲音。
鬼節再熱鬧也絕不會讓所有百姓都出去。
這裏離住下的院子還有好長的距離，而且陸知根本沒有辨別得清方向，抓住一個大概的方向便開始奔跑。
現在精疲力盡停下來，意識到了，自己迷路了。
氣得想抽自己。
也不知道是進了個什麽院子裏，等喘回氣了，想著事情。
如果人伢子知道她什麽身份，那他上麵的人必定是個有權有勢的官員。
是誰？
仙廬的城主溫和敬主，愛妻女如命，是個好操控的人，暫時不知道和他有沒有關係。
這仙廬必定還藏著其他勢力。
如果是這樣，院子哪裏未必安全，興許，王缺等人已經被捉捕。
為什麽要找人伢子來抓她？還是人伢子自己主動的？
人伢子拿著畫像尋人，官兵不久便到了。
她身處一個很普通的民宅，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響。
陸知往裏屋走，舔唇戳開窗紙往裏窺探。
什麽也沒有，桌子上擺放著下酒小菜，花生米，炒米，等等。
但都發黴了，穿出一股子惡臭。
過節連香火也沒點。
此時，屋子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愈來愈近，他們這是已經找準方向準備地毯式搜索。
目的明確。
陸知在院子裏翻找，找到了一件破舊的衣服，脫下自己的上衣穿上。
仙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陸知跑了一路，已經到了貧窮的外區。
按記憶裏的地圖看，人伢子的鋪子本就是在外區，她這一路就是在外區繞圈子。
挑選的臨時住宅在位置極佳的中間地帶。
如果要過去需要翻好幾個街區，如果對方知道她的身份，明確要捉她不可，現在去可就是羊入虎口了。
她翻過低矮的土牆，渾身沾滿了黃土灰塵，頭發散亂，她在街道口站了一小會，茫然無措的感覺瞬間消失。
找了方向，撒腿奔去。
必須先找到暗衛和宋簫一才行，若是被抓住了，說不準活著的機會也沒有。
穿過幾個巷子，到了最為繁華的街道。
街道還是原來的街道，人卻並非原來的人了。
燈火通明，熙熙攘攘。
河岸上的彩燈表演還在繼續，乍一看什麽問題都沒有，細看之下卻很有古怪。
好像每個人都是按著某一個指定的動作在進行，陸知嚐試著盯著某一個人在看他來來回回在同一個地點走動，很許多次。
動作，神態，沒有大差別，如同完成特定動作一般，她根本不敢露頭。
會有誰在外出遊玩時重複在一個地方徘徊？
心底有一個極大猜想，卻又覺得這根本不可能。
如果仙廬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舞台。
所有街道上的人都是演員，那麽台下觀眾又是誰？
是她嗎？
還是別人？
“誒！”
一隻手突然搭在陸知肩膀上，她猛地被嚇得一哆嗦，反射性的回避。
這人穿著破爛，頭發淩亂臉上是黑油的汙漬。
黑漬外的皮膚卻格外的白嫩，難道是和她一樣？在隱瞞身份？
“你在這裏做什麽？你是丐幫的吧？這裏不是我們能來的，快走！”
他不由分說地就拽著陸知的手腕往後走。
陸知盯著他看，也不反抗，“仙廬是怎麽回事？怎麽街道上的人這麽奇怪？”
“奇怪？你是今天才來的嗎？”
陸知啞然，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嗎？
她黝黑透亮的眼睛一轉，“我是來這裏投奔親戚的，他讓我一進來就打扮成這個樣子。”
“哦，難怪，可是”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轉而又滿臉狐疑“怎麽你親戚是什麽人啊？還讓你來這裏，這不是害你嗎？”
“不是……”
“噓！”
這人鬆開陸知的手，把陸知的頭往下掰，做出低頭的模樣。
這時，他們前麵路過兩個衣著普通的一男一女。
他道：“官爺好，我們就是路過，沒有出去看，這就回去！”
陸知餘光往下瞟，兩個人的衣著十分普通，腳踩的還是破舊縫補過的布鞋。
什麽官爺，這不就是普通人嗎？
麵前兩人也是見怪不怪，語氣仍舊不好道：“讓你們今夜最好別出來聽不懂嗎？現在！立刻馬上回去，今夜不要讓任何人出來，還會有人去你們那盤問。”
“是是是，我們這就走，都是這個不懂事的。”
說完，拽著陸知往旁邊繞，剛擦身而過，兩個人中的女人把他們叫住。
“等下，這人是新來的？好手好腳的一點也不像乞丐！”
陸知背後一涼，什麽普通人，果然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二人就要繞到他們跟前，這時身旁的男人也緊張了，方才熱心一來，沒顧得上懷疑，他手正拽著的人到底是什麽來頭，會不會給他們招致殺身之禍。
陸知明顯感覺到，手腕被牽製的力道僵硬得不自然。
危機之下，眼睛擠出了兩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