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恩典
陸知將信將疑地望著他,宋蕭一滿臉無辜狀,她也不好發火,放緩了聲音,“還不是你平日太陰晴不定了。”
宋蕭一噗嗤一笑,“巧了,在下也是這麽看陛下的。”
覺得不夠還捏起她的小臉,被陸知一掌拍開,“膽大妄為!”
宋蕭一笑笑,攏攏她高出脖子的大襖子,道:“陛下今日見了宋然覺得如何?”
“還不錯。”
陸知拍開他企圖作惡的手,繼續道:“看的出他確實是費了心思,又是個有謀略的,去了也不至於太老實被欺負。”
一站起來陸知便感到有一股涼意,桌案上擺著茶點,她吃一小口,眼睛瞬間一亮。
宋蕭一把每一種點心都端到她麵前,“晚上沒用過膳嗎?”
陸知搖搖頭,“吃過一點,胃口不是很好,吃膩了都。”
她嘴裏含著糕點,說話磕磕絆絆,“不知今日怎麽回事,這禦膳房做得比往日好吃許多。”
“因為是在下做得啊。”
陸知:“嗯?”
“就是在下做得,陛下很喜歡是吧。”
陸知忽然感覺嘴巴裏的糕點又幹又硬,“你是怎麽讓禦膳房的人允許你動手的?”
“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宋蕭一看她一眼,揶揄道:“陛下這是在擔心裏麵有毒嗎?”
“你隻管放心,害你的可能是任何人但絕不是我。”
“為何?”
“嗯……”宋蕭一想著,軟聲道“為何?陛下這是不信我?那還留我在宮裏做什麽?直接把我趕出去多好,也不用擔心這個了。”
“這是兩碼事。”
“什麽兩碼事,陛下將我留在身邊就應該全心信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不是?”
陸知:“.……”
這是什麽歪理?
陸知正要反駁,宋蕭一不得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裏?”
“陛下不信任,那便回家罷了,不給陛下添堵。”
陸知疲憊的捏著眉心,過了好半會兒,才道:“朕信你,行了吧?”
招手示意他過來,若真想走,早就沒影了,還輪得到她思考這麽久?
怎麽越來越像個嬌蠻的小媳婦。
宋蕭一樂顛顛的跑過來,一屁股做到陸知身側。
陸知自己都在想,她為什麽要這樣縱容宋蕭一?又不是平民百姓,也不是夫妻,連個帝王威儀都保不住。
“陛下是不是覺得禦膳房的夥食不對胃口了?”
“你想做什麽?”陸知狐疑道。
“在下在宮裏混吃混喝很是愧疚,想著為陛下做些吃食罷了,反正也是閑來無事。”
“你一個將軍之子為朕下堂是怎麽回事?宋蕭一,朕自認沒有多慣著你,你倒是自己把自己慣起來了?”
宋蕭一有才有武,她從未想過讓他像個婦人一樣整日圍在她身邊伺候,對他有期待,像對宋眠一樣的期待。
他反笑道:“在下不過一個小吏,沒想過要做什麽大成就。”
陸知:“.……”
“好男兒當誌在四方.……”
“在下自認為已經達到成就了,誰說伺候陛下就不是大事了?”
陸知語噎,確實,宋蕭一年紀輕輕所持有的產業可敵國,這是多少奮鬥了幾輩子都無法達到的成就,而她呢,她所向往的所期盼的又達到多少?
“明日朕便讓王薈去轉告,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語氣是難得的平和,宋蕭一愣住。
“好。”
炭火燒得劈啪響,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好,聊天說地,什麽都談。
禦膳房內,幾個禦廚被五花大綁鎖在柴房裏,嘴巴被堵住,隻能嗚噎地發出一些聲響,企圖引起注意。
沒成想真的來人了,是個高大的男子,細細一看,一群人臉色頓時一陣煞白。
“日後陛下的飲食便由我負責了,幾位大廚有大把空閑時間了。”
說著動手一刀下去解開了他們的繩索,被解放的廚子憎惡地瞪他。
“別得意!明日我們便稟告陛下你綁架禦廚,企圖謀害陛下!”
宋蕭一挑眉笑道:“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折,陛下今日已經吃到在下的甜糕了,很是喜愛。”
說完宋蕭一也不管這幫人什麽反應揚長而去,得意至極。
“陛下不會出什麽事情吧?”
“問我 做什麽?我怎麽知道,愣著幹嘛!還不快去找人問問!”
現在已經很晚,陸知已經熟睡,他們幾人窸窸窣窣的挪到未央宮門前,你推我攘,爭論誰去問個清楚,大管事不在,他們這幾個小的沒個靠山,不敢輕舉妄動。
守夜在外的王缺一眼瞧見他們,就堵在門口。
浮塵一甩,幾個侍衛立即把他們團團圍住。
眼皮一抬,皺著眉頭走過來,“你們幾個大半夜來此作甚?說不出個所以然等著進宗人府!”
有人道:“王公公恕罪,今日我們幾個被新進宮的宋家大公子綁了,都知道這宋公子得陛下特意關照,我們是有苦難言,聽說,陛下還吃了那宋公子得吃食,我們這也是擔心陛下有什麽閃失,這才……”
王缺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確有其事,陛下無事,已經歇下了。”
一群人同時放鬆一口氣,還沒緩過,王缺接著道:“你們入宮也好些年,也該懂點事了,陛下身邊何時留過人?都是曇花一現罷了,日後再見,放機靈點。”
幾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的點頭,心道宋公子還招惹了這個瘟神?有他好果子吃了。
第二日正想為難宋蕭一,沒成想,他竟然帶來了皇帝的手諭。
到了飯點時,宋蕭一囑咐一個宮人到陸知的未央宮隻會她,陸知眼睫一眨,顫動著眼皮,決定去看看他的手藝。
宋蕭一果然沒有讓她失望,滿桌子的菜肴,色香味俱全,關鍵是非常和陸知的胃口。
他對她的胃口向來是了如指掌,鄰台也好澤石穀也好,沒有重複的菜式,卻都能牢牢抓住她的味覺。
她沒有讓人幫忙夾菜的習慣,吃東西時會稟退宮人,隻留王薈和王缺。
宮中皇帝飲食有規則,不能夾一個菜品超過三次,陸知麵前的肉片她已經夾了三次,正想在來一口,跟在身邊的王薈彎腰輕聲道:“陛下,已經三次了。”
陸知的筷子頓在空中,又縮回來。
宋蕭一 不悅道:“陛下愛吃多少便吃多少,這裏沒有你們事了,你們出去。”
王薈表情一僵,為難的看著陸知:“陛下.……”
陸知放下筷子,“你們出去。”
王薈閉言,帶著不情不願的王缺出去。
“你總是如此霸道,在宮裏可不會有什麽好名聲,現在宮中有不少人對你可沒什麽好印象。”
宋蕭一夾起她麵前的肉到她碗裏,淡淡道:“陛下還替在下擔心這個?是擔心日後真進宮了,不能管控後宮嗎?”
陸知:“.……”
是擔心你被算計啊!
“陛下隻管放心,這些個事情,我會處理好的。”宋蕭一滿不在意,自己也塞了好幾口。
“那你自己注意些,你現在還隻是外來者,朕也不能時時顧著你。”
宋簫一笑道:“跟陛下討要個恩典。”
陸知挑眉,“說來聽聽。”
“陛下給我一個在宮裏的特權,這樣很多事情便都會好解決了。”
“……”陸知沉吟片刻,答應,“好。”
幾日下來,陸知的膳食已經全全由宋簫一準備,陸知也不知曉他是怎麽和禦膳房的人溝通的,她還忍不住擔心著,若是宋簫一鬧別扭,她豈不是沒有東西吃?
倒不至於到這個程度罷?
這幾日,天氣連連下著連綿的小雨,十分反常,水澇未解決,民間已經開始流傳她這個皇帝有違天意,天降大災懲罰平民百姓,警醒世人。
越鬧越大,已經傳到她的耳裏。
王薈聽聞,氣得不行。
“什麽天意,這天災人禍誰能控製?怎麽就怪在陛下頭上!”
陸知進來,聽了個全,笑道:“這就是我這個做天子的失職,天子天子,又不能庇護子民,自然少不得要忍受百姓的哀怨。”
王薈嚇一跳,趕忙行禮,“陛下已經知道了?”
“你們瞞得很好,隻是有些聲音,朕還是想自己聽聽看。”
王薈:“陛下莫要氣餒,這治理水澇總是需要時間的,等時機到了,他們自然會明白。”
陸知掃了一眼桌上的奏折,“你去宣陸汜嶢進宮。”
王薈:“回陛下,王爺還未回京。”
“怎麽慢?是不是遇到什麽變故了?”陸知擰眉道。
王薈搖搖頭。
“你下去吧。”
王薈一頓,便乖巧退下,隻留陸知一人在。
陸知癱倒在龍椅上,頭昏腦漲,連日的高強度作業,身體已經有些受不住了,可災情不給她緩解的時間。
不知是她,她時常去南樓看,那裏的官員也是同她一樣,日日忙得焦頭爛額,他們都是宮廷鬥爭裏的保皇和中立黨。
血洗朝堂後,他們的工作量比往日多了整整一倍。
而陸知不願意隨意添加人員,他們也隻能硬著頭皮做。
陸知閉眼休息著,隻期盼,水澇趕緊解決,來年快些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