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羞辱
陸汜嶢騎著鐵青馬領著大幫人大搖大擺進入陸簾齊軍營裏,陸知同陸簾齊站在後麵,由他的庶子陸修傑迎著陸汜嶢。
隔著老遠陸知便能看見他臉上的血口子,臉色都變暗了不少。
陸簾齊:“這幾日勞煩小嶢了,來來來,我們進去說。”
他一把拉著陸汜嶢,就往營帳裏趕,陸汜嶢順著他的意,目不斜視的走進去。
陸知跟在後麵。
陸汜嶢:“陛下近日可好?”
陸知笑著點頭,好得不得了呢。
陸汜嶢憔悴不少,心情倒是不錯,眉目舒展,少了鐵血戰士的味道 ,多了勝利者的得意之色。
陸簾齊在主位上也相當放鬆的喝著酒,陸知同陸汜嶢相對而坐,自始至終二人都沒有動筷,很默契的觀摩對方。
陸汜嶢冷不丁開口打斷沉默:“胖了……”
陸簾齊順著意看向陸知,沒有發現她的變化,“是有些胖了。”
陸知做嬌羞狀,嗔怪地微瞪陸汜嶢,軟軟道:“阿嶢這是說得什麽話,哪裏胖了,你盡胡說!”
宋簫一下落不明,朝堂乾坤未定,她如何就能胖了?不過是唬唬陸簾齊罷了。
陸簾齊把酒喊到:“此次剿平亂黨,小嶢功不可沒,來!我們幹一杯!”
眾人一同舉起,飲下。
在坐把偌大的營帳填得滿滿當當,陸知坐在陸簾齊身旁,一個皇帝,形同虛設,眾人把酒言歡,除了陸汜嶢和角落裏的宋然,沒人願意多注意她,若是被發現了,少不得受到陸簾齊奚落懷疑,他們人人自危不敢隨意放置視線。
陸知掛著笑容,一派安然,也不動筷,直直看著下麵的一切,倒是陸汜嶢,臉色不甚好看,不黑臉算是給足陸簾齊麵子了。
宋然自成一派,今日竟破天荒的換了一身戎裝,著素色袍子,束發玉麵,往那一坐,什麽也不需要做,活脫脫的一個俊俏美男。
前些天,無論有事與否,他從來不曾脫下戎裝,陸知眼尖,隔著些距離也不曾看見他臉上有任何其他情緒。
酒過三巡,在場的武將們臉上都掛了紅,理智尚在,陸簾齊酒量好,到了現在喝了不知多少,麵色呼吸都沒有太大變化。
他忽然開口:“小知怎麽不喝?可是我這酒食不合胃口?”
陸知微側身:“不是,我這身子骨弱得很,哪裏受得住烈酒?”
陸簾齊:“不曾聽說小知還有這個毛病……”
“體虛而已。”
陸簾齊不悅抿嘴,眼神瞬間變換:“體虛才要吃些酒,酒可是好東西,隻需一口,百病全消。”
陸汜嶢放下酒杯,欲開口,一個大聲音瞬間蓋過“王爺說的是,陛下就喝上一口,什麽病都沒有了。”
“就是啊,好歹是王爺心意,這多好的日子,不喝上幾口怎麽行。”
“陛下便喝上幾口吧”
“莫不是瞧不上我們這幾個莽夫糙漢。”
陸汜嶢碩然站起,眉頭緊蹙。
陸知:“諸位這是做什麽,不過是一杯酒罷了,都坐下,坐下。”她看向陸簾齊,笑著接著說:“今日是右恒倒台的好日子,我又怎麽會不知道呢?皇叔也真是的,我這體虛的毛病您是知道的,這幾口下肚……”
“那便喝了這杯。”
陸簾齊倒酒,慢慢悠悠的遞給陸知,臉色又僵又硬。
陸汜嶢忙著上去阻止,被一把拉住,身後站著的是宋然。
陸汜嶢暗暗使力掙脫,宋然靠近他小聲道:“這是陛下的意思。”
陸汜嶢猛然抬頭,見陸知還是滿臉笑意,也不看他,放鬆下來。
眉頭是怎麽也舒展不開,藏在身下的手越來越緊,他在尚且如此,這陸簾齊是篤定一定會完勝嗎?
陸知唯唯諾諾道“皇叔這是做什麽,我……”
陸簾齊手裏的酒同他們的根本不一樣,濃烈的酒香味,光聞著怕都可以把滴酒不沾的人薰醉。
他一手輕握,離陸知的嘴隻有不到半截手指的距離,隻要再往前一點,就可以把酒灌入陸知嘴裏。
他一言不發,手穩穩舉著,下麵的起哄聲不絕於耳,陸知的臉色瞬間一變,小臉糾在一起,帶著惱人似的羞紅,手絞著裙子,低垂著頭。
所有的視線全落在她身上,有幾個大膽的已經湊上前,巴望著活像市井多事婦女。
陸知緩緩接過,閉著眼睛,呼著氣像做了重大決定似的,一口悶下,整個人縮起來。
陸簾齊大喝聲“好”,在場的也紛紛鼓掌叫好。
“小嶢還騙我說你不會吃酒,看,這不是會的嘛,是吧。”
陸汜嶢笑道:“都是胡說八道的,我都不知道,原來陛下是會的。”
說著話,就是他自己也沒有發現,聲音有了變化。
而陸簾齊倒是很滿意的回坐,這宴會又如同什麽也沒發生似的繼續進行,而此刻,陸知還在原位上未變,手還孤零零的舉著。
陸簾齊悠悠道:“小知也是個大姑娘了,一直無婚配實在不行,再不操心,再過幾年就是老姑娘了。”
陸汜嶢:“太後尚在,現在考慮這個未免操之過急了吧。”
“不急不急,這有什麽急的,如今內憂外患的,太後在蘭塢莊頤養天年,怎麽好去打擾,不若今天我這小老頭便自作主張提小知定了吧。”
現場一片死寂,旋即又熱絡起來,紛紛讚同。
啪嗒一聲響起,陸汜嶢手裏的酒杯應聲碎裂,酒水灑了一地,除了台上的兩人,全都不覺著噤了聲。
此刻,陸知的臉色也險些繃不住了,五味雜陳,更多的還有滔天的怒火。
陸簾齊不予理會,招呼道“宋然,上來。”
宋然欣欣然上前拱手,一派祥和。
陸簾齊:“這宋家公子相貌堂堂,家世顯赫,又得小知青睞,本王了解,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他起身,“今日便厚著臉皮提遠在蘭塢莊的太後做了這個主,把小知許配給他。”
陸汜嶢倏然站起,桌食摔了一地,瞪目哆口,一個遠在秦州的藩王也敢提她做這個主了?
“王爺這是……越俎代庖?什麽時候一國之主的婚事是你……”
“哈哈哈,皇叔真愛開玩笑,一直以為皇叔是個嚴肅古板的,沒想到還挺會開玩笑的,宋公子如此,想必已經有了自己的婚事了,哪裏有那麽多跟我似的鬼頭到了現在還沒有婚事的。”沒等陸汜嶢說,陸知率先開口插入。
陸簾齊疑惑挑眉,竟有些結巴著,“那幾日前,不是還和他相處的不錯?”
“皇叔真是的,我這後宮美男無數,不缺宋然一個,況且與那些個妖媚貨色比起來,宋公子可並非絕色……”陸知挑眉嬉笑道。
陸簾齊躊躇著,眉間的皺紋能塞下一條江河,莫名的,替這個王朝惋惜。
“自古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這老頭子便厚著臉皮替你這個小輩做主了。”
“選個吉日,便可成婚,你看如何?”
陸知的表情說不出的複雜,額前的碎發順著氣氛跟著攏拉下來。
掛著微笑道:“皇叔這是做什麽……”
陸簾齊:“現在右恒垮台,京都不出幾日便會由本王全全掌握,有什麽不行的,到時候小知想要多大的婚禮便辦多大的婚禮。”
他緩緩坐下,酒杯已經換成了苦澀的茶水,猛飲一口,慢條斯理道:“小嶢也是,這幾日辛苦你了,後麵的事情便交給我便好,你就同小知在一起先待在這裏。”
陸汜嶢一把甩開宋然,抬高聲音“好一個秦王,你這是想公然軟禁陛下嗎?也不看看這是哪裏?你以為還是你一家獨大的秦州?”
在場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的將士穿著盔甲齊刷刷站起,一股無形的壓力悄然而至。
陸汜嶢神色未變,狠瞪著陸簾齊。
陸簾齊:“小知,聽說小嶢向來隻聽你一人的話,怎麽今日如此放肆了?可是你已經管不住了?”
陸知僵硬幾分,旋即放鬆,“你們這是做什麽,外麵還有多少將士看著呢,莫要擾亂軍心。”
若你敢亂來,不過一個魚死網破。
陸簾齊:“外麵的將士早有安排,現在全是本王的屬下,都是些老實聽話的,有什麽可擔憂的?”
陸知陸汜嶢臉色瞬間垮下來,瞪直了眼。
果然是個鴻門宴,這都是擺好了陷阱就等他們鑽,陸汜嶢想換回陸知的想法也破滅,現在是連帶著自己也被扣押了。
陸知思索片刻,手指扣入手心,強壓自己冷靜,呼出一口濁氣,“那皇叔既都已安排妥當,那便聽皇叔的,阿嶢你也該替我高興才是,是吧?”
陸汜嶢撇他一眼,冷哼扭頭,臉像打了石頭似的僵硬。
陸知對著陸簾齊又道:“今日的酒席也差不多了,剛剛那杯酒到現在沒緩過勁來,小知便先告退了。”
陸簾齊嘴角勾起,“那便先下去吧,把宋然那小子也帶上,你們人生地不熟需要有人照拂。”
陸知微點頭,迎著熱浪領著陸汜嶢和宋然出門,剛剛見了太陽,瞬間暴怒甩袖。
等到了營帳才爆發,猛摔香爐,大喝“什麽東西也敢給朕衝長輩!”
陸汜嶢也是帶著怒氣,巴不得自己也摔上,注意力卻轉到身旁的宋然。
宋然恍然一驚,急急行禮,“王爺不必擔憂,微臣早已同陛下是一個立場的。”
死灰六月,諸事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