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戰一
第二日陸知早早醒來,滿臉鬱結,頭腦自昨夜起就如同被澆了一桶帶雷電的水一樣,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平心態。
她自己也不知是因為擔憂蘇渺,還有另外的事情。
爬床出門,繞了幾圈不見宋簫一身影,她他是個勤快自律的,每每到了這個點是絕跡不會再賴在床上,陸知不好得去他的書房臥房看看,雖說她很想去。
不久的將來,這裏就要掛上她的名號了。
澤石穀格外的安靜,一路走來見不得幾人,不知什麽時候起,宋簫一便把人全部安排在主山外,有時他們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宋簫一來解決。
他的手藝著實不錯,她跟個米蟲一樣被宋簫一喂著,明顯感覺到自己圓呼許多。
一路亂想走到不久之前她來打掃的樓閣,陸知不自然的僵硬,那種罪惡感又籠罩在心頭。
她推門而入,這樓閣分明被打掃的潔淨無塵,不知是誰告訴她這裏不可以隨便進入。
她來這裏就是要找那個同她說話奇怪的老者。
她有強烈的感覺,那是宋簫一,可是她從未聽起宋簫一說過,也從未聽過從他嘴裏發出其他的聲線來。
陸知喊了幾聲沒人應答,自顧自隨意轉了幾圈,便興致懨懨的出去了。
走回去的路上,陸知被迎麵而來的宋簫一抱了個滿懷。
他像個癮君子一樣,貪婪的吸食著陸知身上特帶的香氣。
陸知被口鼻被捂著,麵前吐出幾個字來“你幹什麽?”
宋簫一鬆開他她,認命似的歎口氣,捏捏她的臉,柔聲道“胖了。”
陸知一下推開他,氣憤道“宋簫一!你才胖了!”
他噗嗤一笑,又揉搓她的臉,哈哈哈的笑了好一會兒,陸知沒在理他,負氣離去。
相處幾日,宋簫一總是偶爾會爆出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來,然後惹她生氣,又乖乖跑到她的院子,帶著滿滿的食物,這一招,陸知是百試不厭。
可一整日裏,她等了好半天,也不見她他的人影。
今夜,最晚今夜,右恒一定會動手,按照兩個人的約定,昨日又鬧那麽一出,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夜晚降臨時,外麵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陸知百無聊賴的老實待在院子裏,白日的閑散倒是讓她心情平靜了許多。
“過來!”
陸知收回思緒,注意力集中到模樣有些捉急的宋簫一身上。
宋簫一把她帶到澤石穀的最高山頂,那裏砌了一個約百平的石台,往前到最邊緣,可以清晰的看到澤石穀的全貌。
此刻的澤石穀已經把光亮全部遮擋起來,黑漆漆的一片。
涼風一吹,竟帶著一些冷意。
“你帶我來……”
“砰!吱!”
一聲巨響無比的聲音自空中炸起,陸知的話被堵在嘴邊,愣愣看著那特殊耀眼的光亮,呆若木雞。
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一場煙花雨,澤石穀中空外高,中間一大空間給足了煙花綻放的舞台,它們像隻屬於這片世外桃源的舞者,在空中盤旋璀璨。
自他們所在的高台起,像變換仙術似的,密密麻麻的全數點亮,還有不同的顏色穿插 ,這哪裏是山穀河地,這分明是把天上的星辰摘了撒到地上的。
兩方星空相互呼應,讓陸知以為她的位置是那星辰大海的一角。
宋簫一站在她身邊,注意力全在身邊的嬌嬌身上,她的眼睛像凸起的湖水一般,把所以的美景盡數收入眼底,他知消看她的眼睛,就能把所有美景也欣賞個遍。
陸知像個石雕一樣一動不動,直到煙花熄滅了,地上的光亮也暗淡了許多,她才悠悠道:“宋簫一……你這是什麽意思?”
宋簫一淡然一笑,仿佛清風旭日,吹得陸知的眼角莫名濕潤。
“即使陛下不說,我也知道,禁軍不久就會趕到,哪裏有綁架天子的賊人還能逍遙法外的道理。”
“你明知道為什麽不走?還在此處做什麽?”陸知大吼道,哪怕他現在把她殺了,她也不會覺得奇怪,可這個做法誰見了,也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真的很漂亮。
“我知道,陛下來此是個什麽目的,我也不攔著,隻消能在陛下心中留在一個不起眼位置,也死而無憾。”宋簫一溫柔說著。
陸知忍住想要罵他的衝動,為什麽這麽傻?就甘願讓她帶著軍隊把澤石穀夷為平地?
“你怎麽這麽傻?你以為右恒帶來的是什麽軍隊,是羅振家!他有多好戰嗜血你不知道嗎?就是我也攔不住他 ,他會做的最仁慈的一步,也就是把澤石穀夷為平地!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嘛?宋眠處理他都要忌憚些的人。”這話陸知幾乎是吼著說的,後麵幾個字嗓子都啞了些。
這話她不是嚇唬而已,以羅振家的心性隻會多不會少,她曾想把這事情給處理了,但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羅振家倒戈右恒還是在右恒當右丞後不久。
長年累月的戰爭積貧積弱,陸知根本不會大奢大辦的封爵賞賜,這她做不到,也不能做,朝中老臣對她不滿,不可能讓她把這種籠絡人心的事情給掛在自己頭上。
為此,她隻能視而不見。
曾經何皇後在位時,簡單的封爵獎賞,大部分的事情都要等陸知繼位時再舉辦。
而陸知沒有這個機會,背著功勞而無嘉獎的臣子,便倒戈到右恒一方,人之常情,無可奈何。
這羅振家便是其中之一,陸知不敢保證,羅振家是否會維持對她這個皇帝的敬意,若是不願,宋簫一的處境便是九死一生。
相顧無言,木已成舟。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
突然間,在山穀某處竄出一個百年樹冠大小的特殊亮光,把整個漆黑的峽穀照了個通亮。
宋簫一:“來了。”
果然,不過半會兒,從遠處的山穀外不斷傳來由草木碰撞砸出的巨大聲響,包括大規模的行軍聲音,旋即,樹林間便出現了火色亮光,毫不掩飾,狂妄不已。
這是羅振家一貫的作風,這也說明,他有足夠的把握獲得去取勝。
不過,陸知還作為人質在宋簫一手裏,他們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分明沒有把她的性命放在第一位。
同時,澤石穀的某處也釋放了不同顏色的信號煙,在漆黑的夜色中,身邊的零散各處,也有了不同程度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集結。
這架勢分明是要正麵對抗了。
陸知:“你這是做什麽?這裏有多少人也不夠和正規軍對抗,以卵擊石,你……你趕緊走吧,算我求你了……”
宋簫一不答話,沉默不語,任由她在一旁崩潰囉嗦。
而後,縱身一躍,不過多久,直接到了山門前。
羅振家的人一路張揚行軍,已經逼到了澤石穀山前,遠在山頂的陸知也能清晰的看到他魁梧的身體。
羅振家:“不知此處是誰家的地盤?多有叨擾,勞煩開個山門!”
陸知還在原地,整個人趴在石欄上略帶焦急的死盯著山下的一切。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足夠三人並排而出的寬度,宋簫一背著手,淡然從容的走出。
笑道:“不知是什麽風把羅大人招來了,我這麽破敗地方,怕是會招待不周。”
羅振家抬眼瞧,隨後更是滿臉的不屑道:“沒想到竟是你?怎麽好好的官不當跑來這山野溝壑裏做起了山匪頭子?”
宋簫一哈哈一笑,“不過是個小莊子罷了,怎麽我在羅大人眼裏就成了山匪頭子了,這帽子我可擔待不起。”
羅振家冷笑:“你被陛下逐出了京都,還出現在此處,違抗旨意,這不是做了賊是什麽,我也不和你扯了,宋簫一今日,你算是碰到釘子了,你父親不會教導你,今日,我這個做叔叔的就好好替你爹好好管教管教你。”
羅振家向來不喜宋簫一從文又從商,曾經和宋眠馳騁沙場,對宋眠還算欽佩,對於這個“本末倒置”的宋簫一的厭惡就更深了,嫌他丟了武將的臉也丟了文官的臉。
宋簫一:“羅大人說笑了,你還管不到我頭上,你有什麽資格對澤石穀進攻呢?”
羅振家:“什麽資格?現在整個京都都知道你澤石穀把陛下擄走,我是奉命來收剿你這個大逆不道企圖顛覆大燕的罪人!勸你最好把陛下交出來!”
宋簫一:“現在才想起陛下,竟然你是來救陛下的,給我扣這麽多帽子做什麽?怎麽,你羅大將軍不知道現在她是我人質,你如此,不怕我把她直接殺了?”
羅振家冷笑不止:“少廢話,放箭!”
宋簫一臉色微變,迅速撤回來,裏麵早已做好準備,嚴陣以待。
羅振家大手一揮,立刻有箭雨從天而降,在每隻箭上都有火,所至之處,不出多久立刻蔓延,促成一片火海。
在各處屋簷牆角下,見到了一排排身影,他們也開始拉弓射箭,精準有力,一箭一條命,精悍無比。
雙方你來我往毫不相讓,終究是人數壓不過,到了現在,這邊明顯已經落了下風,又身處火海之中。
正當陸知已經他們要潰不成軍的時候,從軍隊四周竟突然出現不少的穿著黑色鐵甲的人,他們比之在山前抵擋的更加的身手利落訓練有素。
像是黑色鬼魅一般的突然出現,殺得他們措手不及。
原本有序的隊伍頓時一團亂嘛,紛紛對著黑暗的叢林做出防備姿態。
在前麵指揮的羅振家衝入後方,拿著自己的大錘,三兩下就撂倒了幾人,力量之大足以把一人的頭顱直接砸下。
場麵血腥,陸知沒敢細看。
陸知恍然明白,宋簫一還是有些屏障在手,不過,隻憑這些是遠遠不夠的,隻要等他們意識過來,這些個人再身手不凡,卻也不能以一敵百,被擊敗,不過是時間問題。
陸知覺得自己越發奇怪,她的立場似乎沒那麽堅定了。
果然,羅振家的隊伍已經恢複了秩序,那些衝入人群的鐵甲人,還在掙紮活著的隻有不過十幾人,血流成股,屍骸滿地。
陸知已經早早避在一邊,額頭的青筋突起,眼睛直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