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前夜
“他這是什麽意思!這朝堂被攪得烏七八糟的,現在居然連陛下都被不知所蹤,還不知道有沒有生命危險。”
“太師莫氣,如今我們再次爭論也無濟於事,倒不如即刻去找斯平王讓他動用兵力全方位搜捕。”
太師聽完沉吟未決,一個矮小黝黑的官員從人群中擠出來,擦著豆大的汗滴,“太師,這怕是有些不妥。”
太師:“為何?”
“現在尚未知曉那賊人是何人,為什麽要把陛下捉走,若是把他逼絕了,可能會對陛下不利,最好還是秘密搜捕穩妥些。”
“罷了,今晚去斯平王府坐坐吧。”
在場好幾人麵麵相覷,今日這鬧劇,實在是來得突然,他們好幾波都是持有不同政見的,朝堂上爾虞我詐,誰也不服誰,如今這一說,若是都去了,不也就默認自己的立場了嗎,於是場麵的氣氛一下尷尬不已。
人群裏不知是誰率先開口“到底我們都不是持有兵權的,這找人大動幹戈,也不是我們這些文官說了算,如今是右丞在執掌朝……右大人乃是陛下左右手,右丞拿主意最為妥當。”
人群裏一陣唏噓聲,隨後愈演愈烈,簡直要直接炸開鍋了,李太師撐這年邁的身體,步子邁得卻格外穩重,他眼睛似鷹眼,緊緊盯著剛剛開口的官員,“不過一個小小五品中散大夫,也敢在這裏口出不遜,若不是那右恒,陛下會遭此境遇?”
那官員頓時閉口,低垂這頭,現在敢出言的沒有幾個,這一出後,更是沒有人敢再提右恒,這裏大多是小皇帝的黨羽,那官員心道倒黴。
李太師捋著二寸長的銀黑相間的胡須,道“今日各位便到斯平王府一續,商議要事,別讓王爺等急了。”
在場的其他官員點頭答應,不久,便四下散去。
京都幾裏地的路旁,一匹黑騎像破雲而出的流星一般簌簌滑過,留下一路土黃的塵煙。
陸知坐在宋簫一身前,頭一直轉到後麵,越發覺得不對勁,拉扯宋簫一的手,讓他停下來。
宋簫一:“怎麽了?”
“蘇渺,蘇渺沒跟上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了?”
宋簫一這才回頭,果然沒有什麽人影,追他們的人也在出城後便沒載出現,隻有二人的身影。
天色漸暗,這一天過得太辛苦,宋簫一下馬找了個草色嫩綠的地方一屁股坐下,視線落在身後的道路上,被馬蹄揚起的塵土這下也塵埃落定,皎潔的月光再加尚未全部褪去的日光,給這大道增添了幾分蕭索之感。
陸知立在路中間,視線緊盯著後路,良久,未曾有任何人出現。
宋簫一緩過勁來,走到陸知身邊,陸知先道“是出事了,慢也不會差那麽多,我們出來的時候阿嶢也已經走了,莫不是被那些人捉住了?”
“也許是別的什麽原因,先走了,你不要想太多了”
陸知搖頭,“她不是這種人,向來重禮節,又不是我,怎麽會莫名其妙不見了。”
宋簫一:“……”
“無論怎麽樣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裏到了晚上可不太平。”
“不行,那蘇渺怎麽辦?這樣,我駕馬,你休息,我們走回去找找看。”
“這裏危險,我們先回去。”
“我就去看看,她若出事了怎麽辦?”
“出事你能怎麽辦,若是被捉了你還要單槍匹馬去搶人?”
“有何不可?”
宋簫一“……”
天色漸黑,離澤石穀還要一些時間,還是趕緊回去的好。
“你就是自己想回去對吧?”
陸知撇開眼,矢口否認“自然不……”
嘴邊的話尚未出口,宋簫一的手伸向她後腦勺用力一捏,陸知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等陸知醒來時,天色已經全黑下來,前麵發出點點亮光,她撫著被捏疼的後腦勺,一下明白是誰的傑作。
“剛剛回去看了一圈,沒有看見蘇渺。”聲音從頭頂傳來。
陸知一下有些怔愣,結巴開口“你回去看了?”
宋簫一:“嗯”
她眉頭驟然緊蹙,沒有對宋簫一是否回去產生懷疑,也就是說,蘇渺確確實實是不知所蹤了,這一路她對蘇渺是有虧欠的,明知她做了多少,卻還是提不起真正的信任來。
陸知:“竟然都是要回去,你弄暈我作甚?”
“自然是怕陛下半路跑了,今日這京都那麽熱鬧,陛下敢說和自己沒有關係?”
“嗯?宋大人說笑了,我全程未曾離開大人,哪裏來的時間去找那麽些個人,他們能這樣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宋簫一:“來人了”
陸知還在疑惑,瞬間不知從什麽地方竄出好些個人,宋簫一率先下馬,站定後伸手把陸知扶下來,拍拍她嫩滑的臉,“到了,這事後麵再說,他們吃食已備好,先把你小肚子填滿再說吧。”
……
入夜,蘇渺有意識的時候已至子夜,腦子像一攤爛泥一樣,眼睛像被灌了鐵水,沉重不堪。
“醒了?”
蘇渺思考片刻,才聽出來這是她父親的聲音,她此刻正躺在自己的雕花床上,屋內有她的繼母王氏以及蘇薑星。
不消看蘇渺也能猜到蘇薑星此刻幸災樂禍的嘴臉。
蘇尚卿久未得到答複,麵露不悅,沉著聲欲開口,一旁王氏卻趕著說道“渺渺應該是沒有恢複過來,沒有失禮的意思,夫君莫要動氣。”
此話一出,蘇尚卿想念被點了活一般,一下炸起,“什麽恢複,不過是吃了點藥,能有什麽大不了的!”
蘇薑星縮在王氏後麵,嘴裏卻沒有說出讓人舒心的話來,“父親……妹妹到底是得了王爺的青睞,無論怎樣都要給王爺麵子才是……”
“就是今日王爺本人來了,我教訓自己女兒也不容他人置喙!你這小丫頭還想翻天不成?”蘇尚卿暴怒。
蘇渺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他們平白無故給她演了那麽些個,久轉波瀾,回歸平靜後,蘇渺憐聲開口“我夢見母親了……”
屋裏一下僵住,王氏要緊牙根,每次隻要蘇渺提起她的母親,她們便束手無策,怎麽樣,也比不過一個死人,何況,蘇尚卿於她有愧。
蘇渺眸裏透著點點波光,臉色略顯慘白,這麽一看便讓人心生憐惜,蘇尚卿心裏的怒火,一下消減,卻依然沉著個臉。
“近日你莫要出去了,乖乖待在院子裏,若不聽話,家法伺候!”
蘇渺:“為何?”
蘇尚卿:“沒有為什麽,你私自離家,還有什麽可說的?你的傷勢不嚴重,我會每日找人給你療傷,給我待在院子思過。”
蘇渺腦子一陣嗡嗡作響,尤其是右耳更是疼得不行,聽完蘇尚卿的話,更加嚴重,剛剛兩句話像用盡了全部氣力一般,這哪裏是用藥得出來的後遺症?
王氏眼尖,麻溜的把蘇尚卿扶起來,輕聲道“渺渺剛剛醒過來,這藥勁猛,需要時間恢複,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你就別打擾了啊。”
蘇尚卿半推半就被她請出屋外,想起自己未處理完的公務,話也不說了,徑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王氏等到他離開了院子,這才恢複自己往日刻薄的模樣,憤憤然走近屋內。
蘇薑星坐在床沿,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的神情,眼睛嫌棄的斜視床上的蘇渺,嘖嘖道:“蘇渺啊蘇渺,你這傷的怎麽這麽重啊,真可憐啊。”
蘇渺全是僵硬,骨頭如同散架,蘇薑星的話沒有入耳,她在回想白日的情形,思索一番。
那突如其來的繩子怕就是自己繼母的傑作,什麽下藥,都不過是騙蘇尚卿的場麵之詞。
這與見陸汜嶢完全不同的嘴臉,蘇尚卿是已經選擇了站在右恒一方,這才把她捉回來,如果是蘇尚卿的意思 ,便是不希望她介入其中受到牽連,若是右恒的意思,便是以防她礙手礙腳。
蘇渺更相信後者,以她對蘇尚卿的了解,他不不會對她那麽關心,到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劫走,若是後者,澤石穀怕是要遭逢大劫了。
“跟你說話呢!聾了!”
蘇薑星刺耳的聲音刺入耳膜,把蘇渺思緒拉回來。
王氏急忙回來,狠拍蘇薑星的頭,責備道“你兔崽子,你想把你父親引歸來嗎?這麽大聲,你要把屋掀起來是吧?”
蘇薑星頓時閉言,狀似無辜的摸著頭,可憐巴巴的望著王氏。
王氏臉色一下緩和,摸著她的頭柔聲道“母親也是為我們自己考慮,剛剛打疼了嗎?我看看。”
王氏摸著她,嘴裏不斷吹氣,儼然一副母慈子孝的場麵。
蘇渺撇過眼,“你們要演到何時?”
蘇薑星恨恨瞪她一眼,卻滿是得意,她自然知道蘇渺在想什麽,她年幼喪母,與她恰恰相反。
“妹妹真是奇怪,我母親關心我,竟惹得你不快了?”
蘇渺翻起白眼,暗諷她自作多情,她不過嫌礙眼罷了。
王氏收起自己的慈母麵貌,掛起往日對蘇渺刻薄的嘴臉,警告似的說“你最近最好老實點,若是讓你父親發現什麽異樣,到了我手裏,可別想有好果子吃。”
蘇渺傷得嚴重,她們極力掩蓋,若是被蘇尚卿知道她們沒有給她下藥而是直接攔馬,就算是不得寵的蘇渺也少不得會家法伺候。
“啪啪啪”一陣劇烈的敲門聲響起,裏麵二人頓時拉下臉,“誰啊?”
“奴婢是伺候二小姐的老嬤嬤,屋內久未出聲,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問題,我已經叫小丫頭憐兒去叫老爺了。”
二人對視一眼,蘇薑星衝過來把門打開,語氣不善“叫什麽!我們二人在此能有什麽問題,感覺滾去把人叫回來,我父親在處理公務,也是你們能隨意打擾的?”
“是是是,是奴婢愚鈍,這就去把人叫來。”
王氏站在後麵,沒有多說什麽,拉著蘇薑星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