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怪人
“還在睡！都什麽時辰了？還不快起來幹活”
震耳欲聾的聲音傳來，陸知顯然沒有睡夠，伸手揉了揉眼睛，眯著眼看著昨天迫害她的幾個娘們。
耳朵傳來劇痛，她疼得從床上跳起來，差點破口大罵。
動手的先開了口，“怎麽的？我們幾個隔了一宿治不了你了是吧，還不快起來，看看看看，一個姑娘家，大早上賴床也不嫌害臊！”她的臉突然湊近陸知的臉，迅速撤離，滿是嫌棄。
“哎喲，你們看看這嘴角這眼睛嘖嘖嘖”
陸知反應過來，羞愧的遮住臉，她自認為她的睡相一向挺好的。
現在瘋狂安慰自己是因為昨天太累了。
沒等她們發話，她一下竄到水盆邊，仔細洗著臉。
一路無話，彎彎繞繞來到了一個滿是煙火氣的地方，正是澤石穀的廚房。
陸知做了心裏建設，茫然無措的走進去。
帶頭的梅三娘和裏麵的人打了招呼，她的身份顯然不一般，到哪裏都能說上幾句話，那些人瞧見她也是恭敬和善。
她被領到了一個水井旁，半人寬的水井，往裏一看，幽深冰涼。
夏季最是舒適的地方便是水井吧，若是能安然進去，配上半塊西瓜，在水裏泡泡，清涼可口。
她發現，現在她對吃食似乎格外敏感啊。
梅三娘把她拽過來，指著幾米之外的巨大水缸，道：“你，今天把這幾個水缸打滿”
陸知這回更加坦然接受，指著水井轉頭問“這個東西怎麽用？”
幾人不覺鄙夷更甚，想著果然是個嬌小姐，那個成天幹活的會不知道這個東西。
她這樣無非就是給她們添麻煩。
宋簫一囑咐不能對她好，她們沒打算教她這些。
杜娘不滿的睨了她，“這也不會？自己學著吧，今天若是不能完成，晚飯取消！”
期待著陸知臉上露出慌亂的神色，然而並沒有。
蘇渺每日都會送來吃食，這她本不用擔心，料到她們不會教她什麽，她無視了幾人，自顧自的自己擺弄起來。
她們看著沒意思，嚷嚷著悶熱灼曬，便不見了蹤影。
陸知擺弄了幾下，便明白了原理，水井上轉動的木樁被破壞了，隻能純粹的用手提。
嚐試一下，發現以她的力氣，一次還行，多了真的受不了。
沒多久額頭變出現了細汗。
“咚！”
水桶沿著桶身無措的在地上滾動，她恨不得再上去一腳。
憑什麽要她做這些！
“你幹嘛！”
梅三娘的聲音從屋裏傳來，另外幾個不知蹤影。
隻見一個龐大的身影顫顫巍巍的從屋裏走來，像是一個靈活的肉球，有些許滑稽。
她指著遠處的少女，大聲開口“你想造反嗎小花皮！要是傳到大人哪裏有你好果子吃！”
“我拉不起來！”陸知理直氣壯的回應。
梅三娘走上去死力戳戳她的腦門“這是你說就可以不幹的嘛？啊？”
陸知持續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看她完全沒有軟下來，手裏拿著的竹棍緊了又緊，臉色難看。
“昨日做得夠多了，憑什麽今天還要做？”
梅三娘訝異的睜著眼睛，見她與昨日的服帖模樣不同，頓時覺著這人頗有些滑頭難訓，破口大罵
“賤皮子！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大家千金嗎？告訴你！在我這管你是不是，都沒有用！你若不乖乖聽話，有你好果子吃”
陸知直直看著她，眼裏沒有一絲怯懦，“宋大人特意吩咐你們關照我，真以為我得罪了他？他不過是與我賭氣罷了”
她氣勢洶洶的上去靠近梅三娘，以高姿態麵對她，接著說“真把我得罪了，你真的擔待得起？不過一個賤婢罷了，就是給我提鞋，我也嫌髒腳！”
宋簫一特意招呼的，她這才敢這麽對待她，如今她以一個尊者的角度俯瞰者她，一向當大姐頭當慣了，那裏忍得了這份氣？
梅三娘臉色不好，手裏徒然握緊，晃了又晃卻遲遲沒有下手。
陸知見此，又膽大的火上澆油“怎麽？害怕了？不敢動手？算你有點眼力見！”
梅三娘那裏受得了這種挑釁，她頓時抄起手裏的竹棍，朝她甩去。
“啪”
一聲脆響，陸知肩頭疼痛襲來，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顯然沒有敢太大力，留了手，一番動作相安無事，膽子也大起來。
迅速抬起竹棍又是快速的兩下，狠狠落在陸知身上，她來不及躲閃，又硬挨了。
力道明顯比前次大了許多，嘴裏還不停的嚷嚷著得意之詞。
她雖為仆人，卻是個管事的，平日可沒有人跟她頂嘴，就是有，她也可以像這樣打下去，猶豫了半分，見無事，便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正當她起興時想再來一下，頭頂突然傳來一個男音。
“梅姐！”
她抬眼看著，見是平日常隨大人出門的何珅，不悅的抬眉。
“何大人不在大人身邊，來次作甚”
何珅翻身而下，平穩落地，帶著些許嘲弄的口吻道：“自然是來看看大人的特意關照對象了，這才兩天，梅姐就要對她動手了？”
陸知退到一旁，嘴裏噙著笑意，滿是奸計得逞的笑意。
梅三娘不置一詞，人精一般的，一下子明白過來，“大人說了……”
何珅搶話道：“大人說了那些裏，可沒準許你動手打她，傷身事小，若是傷了臉，以後可沒得看的，大人會發怒的”
她動動唇，話到嘴邊，又生生咽回去，雖是宋簫一親自吩咐，她們這些所下人的，若是沒點眼力見怕是真的會惹他發怒。
“我省得了，剛剛那兩下不過嚇唬嚇唬她罷了，可沒下狠手，你我相識多年，你是了解的”
何珅勾起嘴唇，“自然，這也是你的職責所在”
梅三娘神色放鬆了些，簡單和他寒暄幾句，就找借口出去了。
“不是說日日送吃食過來？為何昨晚的沒送到？”陸知的聲音從後麵飄來。
莫名帶著了絲絲涼意。
何珅迅速作答“蘇小姐不是帶去了嗎？且那些比我的好太多了，那裏敢獻醜，這不是去丟人現眼的嗎？”
果然如此，陸知心裏想著，這個何珅一直在觀察她的一切，他才是宋簫一的眼睛。
她走至井邊，緩慢坐下，不緊不慢的問道“這幾個娘子著實有些煩人，我哪裏做過這些，你可曾提過？宋簫一沒有說過什麽？”
他答“陛下該明白的，這些都是大人的意思，大人未發話，我們這些人哪裏敢多言”
“宋簫一不過是想撒氣罷了，若是真這樣下去，我若出了什麽事情，莫說是你們，就是他也人頭不保”
何珅訕訕一笑，恭恭敬敬立在一旁，出口卻不卑不亢“大人與我們這些人恩重如山，就是真出了事，我們也會義無反顧追隨大人”
“何珅是吧，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她們這樣，我怕是撐不了多久，再怎麽說也不過是一屆弱女子，哪裏經得起考驗，你們大人是個君子，斷不想看見我成這模樣”說著眼裏還掛著淚花。
“那隻能請陛下多多休息了，若是撐不下，您隻需知會一聲，我們便下來”
陸知暗憤他軟硬不吃，覺得沒勁了。
過了一會兒，何珅又道：“陛下還請見諒，過了些日子，您若是不解氣，怎麽對我們發泄都成，隻是這些還得做完，真要餓飯，我們也不便插手”
陸知手指攥著井邊的雜草，一下一下的波動，無奈的朝他揮手。
看著院子滿滿的大缸，鬱結起來，不斷在心裏安慰自己。
夜晚降臨，陸知的活還沒做完，白日梅三娘氣焰不減，帶著幾個人準時來看陸知。
照著約定，真沒給陸知送什麽東西，搜饅頭都沒有。
她一天一頓也不曾吃過，哪裏會有力氣，這分明是為了餓她飯做的決定。
在裏頭等了許久，蘇渺遲遲不曾露麵。
她肚子餓得直響，企圖靠著睡覺麻痹自己，失眠了半宿，才勉強睡過去。
而後幾日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梅三娘幾人便匆匆過來拽她起床。
有一頓沒一頓，幾日的操勞日曬風吹，她的麵色已然變得消瘦泛黃。
蘇渺來探視的時間越來越少，上一次見到她時 發現她的模樣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究竟是哪裏來的毅力，讓宋簫一這樣折磨自己。
與之不同的，今日，是讓她去掃地，整整一棟樓閣，裏頭擺放的全是書籍，不少的都落了薄薄一層灰。
隨口說了幾句話，她們幾人便出去了。
難得獲得短暫的自由，陸知又餓了一天，哪裏肯老老實實打掃。
掃帚扔到一旁，四處搜尋吃食，沒有任何發現。
帶著崩潰的躺在桌案上，蘇渺的位置她從來都不知道，現在一出去，若是那幾人發現了，又是一通麻煩。
索性直接躺著度過一天罷，陸知想著。
屋裏全是書籍，確切的說是整棟樓閣，入眼之處全是各式各樣的書，有竹簡有字畫還有帛書。
“四國水紋誌”
陸知嘴裏喃喃道，旋即反應過來，猛然坐起，望著離她近在咫尺的書架旁發愣。
這才發現，除了基本的書籍外，此處還有許多孤本名作，她一直以外這些隻有宮內藏書館才有。
來了性質，陸知隨便拿出一本，翻開仔細看。
不由得入迷起來。
她入迷未覺，在不遠處，有一雙眼睛正望著她。
他手裏假意端著一本書，眼睛卻直直的盯著不遠處的嬌嬌女，半遮著身子，遠看著頗有翩翩公子的模樣。
雖然是有意為之，看到她也不免來氣，有些氣悶。
嘴裏嘀咕著“倒是恣意快活”
他對陸知還是很氣惱的，原想帶她來吃些苦頭亦或者了結了，終究還是下不了狠手。
用這種方式小施懲戒，暗恨自己沒有出息，她這樣利用他，第二次無情的拋棄。
到了最後，他能傷害的隻有他自己。
誰也不知，他這幾日過得，有多煎熬。
陸知肚子餓得有些痛起來，注意力更加集中在書上，盼望著能減輕疼痛感。
“啪！”
突如其來的聲音，她被嚇得差點丟了魂，如此寂靜之地，這聲音著實是太突兀了。
她猛然抬頭向上看，空無一物，走過去一瞧，地上躺著開了一半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