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值夜
沈陌心不知如何再勸，她沒有什麽立場對若蘭的人生觀過多置喙，也便歇了心思。
姚黃將另兩位未診脈立案的姑娘請來，沈陌心在二樓雅室內為二人細細地診了一番脈。
其中年長些的姑娘十八歲，名喚如玉，因長著一張討喜的鵝蛋臉，顯小些，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模樣。她生得杏眼桃腮，朱唇輕點，眼波流轉間，別有一番純真的誌趣。
她的脈象平穩有力，身子很是康健。
另一個姑娘名喚如眉，十六歲的光景，一雙惑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著，瓊鼻紅妍，膚若凝脂，冰肌玉骨，魅惑天成。這是與如玉完全兩種風格的美人。
沈陌心為她診脈，麵色有些凝重。
“帶下如何？同房後可有不適？”沈陌心一如既往地直截了當。
如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帶下不甚爽利，也說不清楚。同房後偶可見紅，許是恩客太過縱情之故。”說完她又上下打量了沈陌心一番，嘴角噙笑。
“可否請如眉姑娘褪了褻褲，我想看看帶下如何。”沈陌心看著她，等著她的回應。
如眉挑了挑眉，道：“如此便勞煩沈姑娘了。”她順從地起身解衣帶。
沈陌心引她到窗邊的榻上，讓她雙腿分開，又取出藥箱中的窺陰器，用皂莢水稍作潤滑，對她道：“我要看看內裏情形與帶下，稍後會有些許不適，稍忍耐些，很快便好。”沈陌心粗略地解釋了一番，如眉會意，點了點頭。
告知後，沈陌心看了看她的外陰，稍許發紅。她又用窺陰器探入，隻聽見如眉悶哼一聲，便沒了動靜。可惜現今無電筒無聚光燈，室內光線雖好，可卻還是看不大清晰內裏情況。
沈陌心凝神去看，卻見她宮頸隱隱約約泛白，似乎有些糜爛，她又用自製的棉簽去輕觸宮頸，隻見棉簽頂端沾了些血跡。
沈陌心取出了窺陰器，麵色有些沉重。
宮頸接觸性出血，分泌物增多，很大可能是宮頸癌或是癌前病變。
沈陌心看著麵前嬌花般的女子，一時不知如何言語。若是在前世，隻要做個宮頸刮片明確診斷，該怎麽治怎麽治，該手術手術。
可如今，醫學條件極度匱乏，沈陌心甚至不能確定是否是宮頸癌。手術，她也沒有信心及能力去完成。
沈陌心給如眉開了個方子先用著，待半月後她再複診。
如眉接過方子，隻見紙上寫的字體從沒見過，是一種變異的楷體，字體間或出現幾個小符號，童趣可愛。隻見上書:
桂枝半兩，茯苓壹兩，丹皮半兩，桃仁壹兩，赤芍壹兩，乳香、沒藥各半兩，昆布、海藻各壹兩，鱉甲壹兩半，小鋸鋸藤壹兩。水煎服，每日壹劑，分早晚服。
開了方子，立了脈案，沈陌心便離開了“國色天香樓”。一路上神思不屬，連“梨園”都不想去了，她還在想著宮頸癌的診療方案呢。
天色還早著，沈陌心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回了“濟眾堂”。
梁益的柒號房已經沒什麽病患在看診了，沈陌心徑直走了進去，見他正在理脈案，也沒打擾，隻拿了本書在一邊太師椅上坐著。
“伊伊今日不必等我一同回去，鄭大夫今日有事，我替他值夜。”梁益看向沈陌心，隔著一重珠簾，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沈陌心聞言皺了眉頭，這是要十二個時辰連軸轉啊，身體能吃得消嗎！
“那今夜是哪個藥僮值守？”沈陌心問。若是個伶俐的，值夜的大夫也能輕鬆一點。
梁益搖了搖頭，回道：“我也不知，上半晌聽說今日值夜的小梁不大舒服，告了假，也不知換了誰。”
沈陌心想了片刻，笑道：“不若我來值夜，給你鎮著些，讓你今晚好好歇歇。”說完也不等梁益回複，便徑直往外頭去找秦傢了。
“濟眾堂”中藥僮的值夜安排，大多是秦傢在負責的。
沈陌心去找秦傢毛遂自薦，自然得到了他的同意，秦傢也正在愁該換誰來值夜，正巧沈陌心自己送上門來。
晚膳是半夏送來的。按理來說，值守的大夫和值夜的藥僮是可以在堂中用晚膳的，但是飯食都得自己做，沈陌心與梁益哪裏會費這功夫，一貫來都是吃家裏送來的飯食。
天色已晚，到了二更上頭，沈陌心幫著梁益整理好藥櫃後，已然在叁號房中準備睡下了。這時節的醫館不似前世的醫院，半夜裏急診就跟菜市場一般。醫館中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會有病患半夜找上門來。
沈陌心閉上眼正欲入眠，忽聞外間門板被拍得“劈啪”作響。她一下子起了身，原本就是和衣而臥的，根本不需整理，直接往外間開門去了。
在院中遇上同樣往外走的梁益，他顯然也是聽到拍門聲從柒號房中出來的。
兩人去外間藥鋪開了門，門口是個中年男子攙扶著一個中年婦人。
那婦人麵色發白，腳步虛浮無力。
沈陌心與梁益趕緊讓他們進了壹號房，夜裏看診都是在此處，因為此處用物最為齊全。
這婦人上吐下瀉已有七八日，也曾延醫用藥，隻是症狀不見好轉。今日白日裏發起了熱，燒得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到了夜裏，身上竟發出了的紅疹，觸目驚心。
沈陌心看著婦人手臂上大片的玫瑰斑疹，心裏一涼。她與梁益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異。
沈陌心記起昨日便有三個上吐下瀉的病患，當時她診的是腸胃炎。
若是這婦人真如她所想，那三個病患便有極大的可能不是腸胃炎。沈陌心又想起當時梁欽的反應，他讓自己記下了病患的地址，是不是心中有所懷疑？
這根本不是腸胃炎，而是傷寒！
傷寒是一種具有傳染性的腸道疾病，若是防範不當，極有可能引起一場波及甚廣的疫病。
“你們家住何處？”沈陌心問。
男子不甚理解沈陌心為何問他住址，但還是老實答了：“城西烏石巷。”
對上了！昨日那三個病患，也是住在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