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再見張庭笙
來人身材高大頎長,一身輕便的休閑服,卻是氣勢迫人。他雙眼斜睨著我,不經意間撞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狂傲而冷漠。
“大嫂,好久不見。”他勾了勾唇角,綻放了一個無比絢爛的笑容。
我臉色煞白,整個人都抖得跟篩子一樣。我從未想過,會在這個時候遇見夫家人,我的小叔子,張庭笙。
“慕遙,怎麽了?”察覺到了不對勁,陸沉南頓時停了下來向我們這邊走來,一邊急切的問:“這人是誰?你到底怎麽了?”
張庭笙不說話,我滿臉都是冷汗,也不好再多解釋其他的,隻冷冷的說:“你先走吧,別管我。”
陸沉南也不明白這是怎麽了,他臉上眼裏裝滿了疑惑,而就在這時,張庭笙卻沉默向另一邊引道:“嫂子,請吧!”
我定睛望過去,我看到了一條加長的林肯轎車,兩個黑西裝黑色墨鏡的保鏢站在車子身側,車門大開,似乎在等著我。
我沒敢再磨蹭,甚至一句多餘的解釋都沒有,抖抖擻擻的向車子走過去,我依稀能聽到陸沉南在喊我的名字,但我根本就沒有回頭。
我上了車,車門啪的一聲關上,而與此同時,坐在我身側的男人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喃喃道:“大嫂,一年前你答應了張家什麽,你還忘了嗎?”
忘?我哪裏又敢忘!
還記得三年前急急忙忙嫁給張庭朗的時候,我隻知道他是個人品不錯但又身世可憐的陌生人,他雖然身體有病而且殘疾,卻照顧了我的生產,也幫了我不少大忙。
正因為如此,那兩年我們才能互相感激卻又相安無事的平安過下去。他幫了我照顧了我們母子,而我將兒子記在了他的名下,讓他能感受到為人父的樂趣,這就是最大的感激。
兩年後張庭朗去世,我也很傷心,隻是那種傷心卻不是情人般的傷心,卻仿佛是一個摯友去世那般一樣。
我以為這樣就過去了,等張庭朗去世後,獲得了全新身份的我會帶著我的兒子好好過下去,不管他在法律上是我的親生兒子還是我的繼子,我們倆就這樣相依為命的過下去。
卻沒想到張庭朗去世那天,我第一次見到了張家人。
與薄璽安失蹤導致誰也不能證明蔚薇薇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薄璽安的一樣,張庭朗去世了,張家人也不能證明這個孩子不是他的。他們甚至忽略了我哭訴的兒子不是他親生兒子的事實,他們卻將我軟禁起來,認為我是故意抹黑張庭朗不舉。
結婚的時候,我以為張庭朗隻是個無依無靠的可憐華裔,可他去世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的身後有著一個那樣的大家族。
我被強硬的帶回張家,那是一個已經在美國落地生根了的龐大家族,他們很有錢,然而,他們也同樣的規矩森嚴。
他們要求我住在張家,要求我為張庭朗守節,不許我穿紅戴綠,不許我工作,不許我出門,每天早中晚三頓,都要我去伺候我婆婆吃飯。
張家是在美國盤踞發展的龐大家族,生在美國,卻有著這樣古板的思想。
我與張庭朗本就不是真夫妻,我雖然感激於張庭朗當初的出手相助,我可以接受下半生給他守節,卻根本不能接受在那座大宅子裏跟個活死人待完下半輩子的結局。
所以,當初張家人出現的時候,除卻最初的震驚,緩過氣來的我,就開始為了自己的自由據理力爭。
我在張家生活了三個月,最終還是帶著我兒子逃了出來,回到了我曾經生活了三年的城市,最後,我又離開了那座城市,回到了中國。
車廂裏一片噤聲的沉默,我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心虛而又淡定的目光望著眼前的男人。
我還沒回答,張庭笙卻又不逼我,他漫不經心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刀來把玩,在張家生活的那三個月,我知道,各種各樣的刀,就是他最鍾愛的玩具。
純金打造的刀鞘上鑲嵌著名貴的寶石,張庭笙刷地抽出刀鞘,一股寒氣滲出。
他拿著刀左右看了半響,卻忽然朝我指過來,冷笑:“刀好不好,大嫂,你要幫我試試嗎?”
我嚇得直哆嗦,腿在打顫手在抖的,我愛我的生命,要是沒了這條命,或是沒了這張臉,那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嚇得步步後退,臉色發白:“張庭笙,您別開玩笑……這……這……”
他卻在笑,波瀾不驚的雙眼,比刀刃上散出的寒氣更淩冽。他握著刀柄,在我臉上比劃了幾刀,卻忽然的方向一轉,直直的收回刀鞘中。
“一年前,你答應過張家什麽,你還記得嗎?”他輕啟薄唇,桃花眼一眯,冷笑:“一輩子都要記著我大哥,守著他的兒子生活,大嫂,這是你的承諾,難道你忘記了嗎?”
“我沒忘啊。”一股寒氣從頭頂逼來,我搓了搓自己的手,局促不安的說道:“我好好的照顧著熠熠,我也沒忘記你大哥啊,我做錯了什麽嗎?”
“沒忘記?”張庭笙深邃的黑眸緊盯著我,冷笑:“海市的這一場事故鬧得轟轟烈烈,你真的以為我毫不知情嗎?前妻前夫複合,多麽癡情多麽感人的愛情啊,大嫂,你在國內做了這一出,你把我大哥放在哪個位置了?”
“他在我心裏。”我嘴巴一癟,眼淚忍不住就流了出來,言之鑿鑿的質問道:“當初明明說清楚了的,隻要我照顧好了熠熠,隻要我給你大哥守一年孝,各自婚娶你們張家不再幹涉我,你現在大張旗鼓找到海市來這是什麽意思?當初說過的話反悔了嗎?”
張庭笙卻笑了,他一口喝光杯中酒,忽然將刀往我手裏一甩,冷笑的說:“大嫂,你還真是猜對了,我們張家呀,確實就是反悔了。”
我一驚,徹骨的害怕席卷了我,我第一反應就是下車,我要逃開,我要離開這可怕的一家子,我再也不要回張家。
張庭笙卻笑了,他冷眼的看著我急急忙忙想出去卻怎麽也拉不開車門的舉動,慢悠悠的一口一口喝著酒。
“當年張家答應你,是因為你鬧得上躥下跳甚至以死相逼甘願放棄所有大哥的股份與財產的情況,張家才會同意你的一切條件。可是現在……”陰暗逼仄的車廂裏,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身前的男人壓在車身上,他強有力的手狠狠扼住我的下巴,略顯粗糙的手掌沿著我的臉摩挲片刻,勾唇輕笑:“大嫂,你要是不聽話的話,你真的從來沒有懷疑過熠熠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嗎?”
“你什麽意思?”我心死如灰的搖搖頭,茫茫然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真的從來沒懷疑過熠熠不是我親生的,就連薄璽安和陸文玲先後做了親子鑒定證明熠熠不是我的孩子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固執的以為,是他們作假了,是誰在鑒定報告上做了手腳,可是現在,竟然有人告訴我,熠熠可能不是我的兒子。
怎麽會呢?熠熠與我相依為命三年,他那麽乖,怎麽會不是我的兒子呢?
他跟薄璽安越長越像,怎麽會不是我的兒子呢?
“你的前夫跟我大哥長得挺像,果然,這才是你選擇了我大哥的真正目的。”張庭笙嘴角含笑慢悠悠的說道,他目光低垂的望著自己的手,他攤開了手掌,他的掌心,躺著一粒扣子。
我整個人都直起身子來,血氣上湧席卷了我的腦袋。他手心裏的那顆扣子,是熠熠的。這段時間我奔波於薄璽安的事情,無心照顧熠熠,我雖然將熠熠放在了徐鈺安那裏,可是每個周末我都會去看他,帶他吃喝陪他玩,給他買的新的衣服玩具。
上個禮拜,我剛給他買了一件帥氣的小外套,那件外套很好看,尤其是外套的扣子很特別。
而躺在張庭笙手心的,正是那顆特別的扣子。
“我媽很想念熠熠,熠熠已經被我們提前接回去了。”他抓住了我的手,打開了我的手心,將扣子放回我的手心裏,幫我攏上了拳頭。
我發了瘋般的將扣子砸到他的臉上,我像個瘋子一樣尖叫,我大聲的叫喊著,“不會的,熠熠就是我的兒子,他是我生下來的,怎麽可能不是我的兒子呢?”
“大嫂,三年前你生下的,可是個女兒啊。”張庭笙嘴角的笑容依然如故,隻是說出來的話語卻狠厲得滴血:“下個禮拜的今日,我在機場等你,如果你沒來,你就永遠不會見到熠熠了。”
張庭笙拿出機票放在我的膝蓋上,司機打開了車門,他的笑容陰森得可怕:“你可以選擇不來,如果你不來,你不但永遠不會見到熠熠,而你的女兒……”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
司機拉開了車門,恭敬的請我出去,我不肯出去,我固執的不肯走,張庭笙的眉毛微微的動了動,司機拽著我的胳膊直接將我扯了下去。
車門緩緩的合上,我失魂落魄的站在一側,含恨的目光死死的瞪著車子裏的張庭笙。
張庭笙微微一笑,降下了車玻璃,他衝我招了招手,綻開了一個明媚至極的笑容:“如果你不來,你的女兒,也會隨著你的前夫一起,死了。”
我戰戰兢兢抬起頭,抹抹嘴唇,卻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
他麵貌英俊膚色白皙,刀削一般的眉,眉間不怒自威的的蹙起,隱隱有些清冷的意味。
“我在機場等你。”男人略顯粗糙的手在我臉上撫了撫,勾唇笑了笑。
亮瞎眼的豪門消失在清晨的熹微中,我蠻辛苦楚,口腔裏都是腥甜的味道。
我從來沒有想到,看似平和的二婚背後,竟然還有著這樣的內幕。
我也從來沒想過,養了三年的兒子,竟然不是我親生的。
當年我生了個女兒,那我女兒呢?她怎麽樣了?她長得多高,多大,誰帶著她?
為了女兒,為了養了三年的熠熠,我這個做母親的是一定要去他們身邊的。可是,薄璽安呢?薄璽安怎麽辦?
他因為我而落得如今這個生死不明的地步,林子懿甚至都還等著我的答案呢!
一麵是孩子,一麵是糾葛多年的前夫,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取舍,我疲憊的蹲在路上,我忍不住哭了,濕熱的眼淚順著我的指縫間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