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薄璽安,你想好了嗎?
葬禮結束,所有賓客一一離開之後,最後隻剩下了我和舅舅。我隨意坐在墓碑旁邊的地上,他站著,我倆吹著山風,望著遠處鬱鬱蔥蔥的樹木,一時間都是沉默。
“你媽媽年輕時候的確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那是因為我,那時候我生了很嚴重的一場病,家裏很缺錢。”舅舅低低的垂下腦袋,輕聲的說道:“所以,慕遙,我要跟你坦白的是,你還有一個哥哥。”
我雖然不是很意外,卻還是楞了一下,從我爸那裏得知我媽做過代孕的時候,我雖然是持不信的態度,但也明白有些事肯定不會是空穴來風。而今,卻從我舅舅這裏證實了,我媽的確做過代孕,還生了一個男孩。
“他,現在在哪裏?”我的聲音輕得就跟要被風吹走了似的,兩片薄薄的嘴唇上下闔動,輕聲的說道。
“我不知道。”舅舅無奈的搖了搖腦袋:“我隻知道是個很有錢的人家,一開始是那家的大老婆不能生,就找了你媽媽,但後來過了幾年聽說又能生了,你哥哥聽說是被送走了,現在在哪裏我也不是很清楚。”
舅舅的聲音滄桑裏含著一絲愧疚,我也不知道講什麽才能不那麽尷尬,我的母親,我心中天仙一般溫柔賢淑的母親,竟然真的幹過這麽一些事。在情份的角度上,真的很可憐,我也很心疼,但從道理的角度,我心情複雜。
“我本來也不想告訴你的,也想帶著這個秘密死去的,但我看你那個後媽,好像知道點什麽,也好像不是那麽安分,所以我左思右想還是告訴你,免得到時候什麽都不知道,做什麽都措手不及。”舅舅局促的搓著自己因為做多了活計而粗糙不堪的手,呐呐的說道。
他肯定是抱歉的,而我有些不忍,也有些無奈。我媽當年為哥哥付出的時候是無怨無悔的,雖然我也有些措手不及,又有什麽好說的呢?
我唯一糾結的,就是不知道我那個所謂的哥哥在哪裏,過著怎樣的生活,再或者,人家知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們是否又都覺得對方是恥辱的負擔還是相依為靠的宿命。
我爸的葬禮完了之後,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緩過來。上廁所害怕,一個人出門害怕,甚至,再想起來都怕。
我又開始不斷的做夢,夢見我爸回來找我,夢見他去世最後的遺容,夢見他死都不安寧,還一次一次夢見,薄璽安抱著不同的女人,在我們的房子裏做著惡心的事兒。那樣的夢,在我腦海裏,異常的清明。
一次夢醒,我都痛恨我自己,怎麽會這樣想呢?他跟別人做什麽又關我什麽事呢?
我爸頭七的那天,我買了很多紙錢和蠟燭,沒有去墓地,卻去了我爸出事的那個地點。
那是一個廢棄的舊碼頭,海市是個海濱城市,因為起了新碼頭的緣故這個舊碼頭已經停用了,而今這裏荒草叢生。我若無其事的清理出一片空地,然後開始點紙錢。
有一些風,紙錢很難點,我不得不用自己的身體擋著才勉強能點燃紙錢。
燒完了所有的紙錢,看著地上的火星一點點的熄滅,我才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才走了沒幾步,人卻不知道踩到了什麽東西被絆了一下,我低下頭一看,是一個手機,半個身子陷在生鏽的鐵板下,隻露出半個腦袋。
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我爸的手機,我著急的蹲下身去將手機抽了出來,恐慌的感覺襲來,我愣在原地,渾身都繃得緊緊的,頭腦一片空白。
如果我爸真的是自殺的,那他的手機為什麽會丟在這裏?難道他跳海之前會事先將手機拿出來丟掉?這不合常理啊!
我的心情無比忐忑,我像個瘋子一樣在這裏瘋狂的搜尋,最後我找到了一個藏在夾縫下麵的髒兮兮的項鏈,是一個可以打開的那種懷表式項鏈,我打開蓋,看到了我媽媽的小小的照片。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爸爸還是愛媽媽的,如果他要自殺,他一定不會把項鏈拿出來另外丟掉的,不會的。
我將項鏈和手機揣在懷裏,回到市裏以後,第一時間就去找了個手機店,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將手機修好。
我仔細的檢查了手機,發現通訊錄裏麵並沒有幾個號碼,除了幾個家人的號碼,並沒有其他的。
我又看了通話記錄,我找到了一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而這通話時間,正是我爸出事前的那段時間,我整個人都懵了。
我第一時間打給了陸沉南,因為除了他,我也不知道我此刻也能找誰幫這個忙了。
“表哥,你有辦法幫我查出這個號碼的身份嗎?”咖啡廳裏,我將手機推了過去,略微有些激動的說:“我覺得在我爸臨死前打過來的電話,一定有什麽陰謀。”
陸沉南沉思半響,才緩緩的說:“好,晚上之前給你答複。”
我麻木的攪動著杯子裏的牛奶,因為我的懷孕,陸沉南在點單的時候已經不讓我碰咖啡了。
“這個號碼也許真的與你父親的死去有關係,你想好了嗎?真的輕易放過他們?連孩子的事也不告訴嗎?”陸沉南滿臉擔憂的看著我,一臉心疼的說:“慕遙,你瘦了很多,你是孕媽,就算再難過,也得為孩子著想啊!”
我搖頭苦笑,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爸還在的時候並沒有那麽多感情,他去世了以後結果會經常想起那事沒有發生之前我們隔閡的父女天倫的時光。
見我沒回應,陸沉南愣了愣,又問:“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所謂的那些蔚薇薇的不幹淨的事,是什麽意思?我想問你,又怕觸了你的黴頭不敢問,但我很想幫你,不想看到你心裏那麽多糾結,真的。”
陸沉南眼裏的擔心是做不得假的,可我卻失去了再將當初的悲痛敘述一遍的勇氣,我搖了搖頭,輕啜了一口牛奶,沒說話。
陸沉南眼裏的光芒迅速的黯淡了下去,他低了低頭,淡淡的說:“其實我也沒想問的,但昨晚徐師去薄家匯報了這件事,璽安聽了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肯出來,直到現在都沒吃飯,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也不好多問他。”
要是換做以前的我,早就心疼了的,可是現在,我卻覺得特別的解氣。
嗬嗬,他終於知道了自己被騙得徹底了嗎?他發現他也隻是個被蒙在鼓裏的大傻逼嗎?我期待,我真的很期待,他會拿蔚薇薇如何?
“因為,三年前的事情是徐嬌雲拿了蔚薇薇的錢才來設計我的。”我嘴角咧著自己都覺得可怕的淒厲笑容,冷冷的說:“她想害我,結果陰差陽錯把我送上了她男友的床,她還披著可憐兮兮的外衣裝模作樣的騙所有人,她現在所經受的一切,都在為她三年前的所作所為買單。”
說完,我沒有再多講一句,就起身離開了。
當天晚上陸沉南就給了我答案,他給我打了電話,聲音凝重的說:“查到了,機主名字,蔚大海。”
我的臉色變得煞白,忍不住重複的問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叫什麽?”
“蔚大海。”
我痛苦的閉上眼睛,雙肩因為憤怒而顫抖不已,怎麽可能呢?我以為是徐嬌雲的。
蔚大海和我爸又能有什麽關係呢?自三年前他們就是冤家了,能有什麽關係呢?既然沒有關係,他為什麽又要在我爸的事情上插一腳呢?
我癱倒在床上,我覺得自己好像裹入了一個巨大的球形的陰謀中。
我睡了一覺,我渾渾噩噩的做了一個複雜而又冗長的夢。我夢到了許多東西,我夢到了蔚大海,夢到了他掐著我爸的脖子,將我爸扔到了海裏麵。我夢到了徐嬌雲,夢到她幫著蔚大海,夢到他們合夥對付我爸。夢裏的畫麵又切回到醫院偶遇的那一日,夢到蔚大海和徐嬌雲在吵架,吵著吵著竟然抱到了一起。
我醒來的時候,渾身都汗涔涔的,而蔚大海徐嬌雲滾在一起的畫麵更是讓我想起來就覺得詫異。
正在這會外麵傳來了聲音,難道是遭賊了?我披了件衣服起身來,開門看了一眼。
我沿著樓梯下了樓,擦剛走到樓下客廳,就看到有人從廚房裏冒出頭來。
我嚇了一跳,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薄璽安,他圍著我的碎花圍裙,手裏還拿著鍋鏟,看似在做飯。
看到我出來,他對我笑了一下,聲音十分的溫柔:“醒了啊!”
“你先去坐好,再等一會就能吃飯了!”他朝客廳那邊努努嘴,輕聲的說道。
今天的他出奇的反常,我卻沒有再跟他吵起來的打算,因為從陸沉南說的那些,和他現在的舉動中看得出來,也許蔚薇薇事件真的是我們之間的一個導火索,也許我們最後做決定的時候,真的就要來了。
這樣想著,我回了臥室,重新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化了個精致的淡妝,既然是最後的晚餐了,何不美好一點?
這段時間我們也吵吵吵累了,我也不想最後能想起來的全是凶神惡煞,最後的時光還是留一點美好的印象吧!
我將自己從頭到腳收拾了一遍,再下樓的時候,薄璽安剛好將最後一道菜端上來。
我在餐桌前坐下來,他走了過來伸手拉住了我的手,“怎麽這麽涼?”他緊皺著眉頭低聲的問。
我沒回答,隻默默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我端坐在座位上,抬頭望向這個我曾經愛了七年的眉眼,咧嘴勉強苦笑,輕聲地問:“薄璽安,你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