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我從未想過,薄璽安的臥室裏竟會再現蔚薇薇病房裏的那些場景。
海藍色的背景,海洋色的牆壁和天花板,珊瑚貝類的裝飾,床頭那隻與蔚薇薇病房裏如出一轍的真人大小的人魚雕像,這所有的東西,無一不提醒我,他愛著她,他一直都深愛著她。
寂寞的夜裏,他寧願馳騁在別人的床上,或是與這些東西相伴,寧願在自己營造的藍色世界裏緬懷著一個不會醒來的女人,也不會回跟我的那個家。
我呆呆的靠在那裏,僵硬的靠著牆才沒讓自己身體發軟滑倒。
我覺得自己真的很蠢,蠢到明明他心中蔚薇薇才是唯一,看上我不過是因為我在床上好使而已,我卻天真的以為我還有機會,天真的因為他的一點點施舍而退讓不舍。
我艱難的挪動著步子,順著臥室的牆往裏走,走到人魚雕像旁邊的書桌前坐了下來。
書桌上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我好奇的拉開抽屜,裏麵一個精美的古銅色匣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匣子並沒有上鎖,我知道我不該動手,不該對別人的秘密產生無限的好奇,但是,最終我內心的好奇還是戰勝了良知。
我顫抖的手打開了匣子,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小小的筆記本。
我翻開筆記本,扉頁上蒼勁有力的兩個大字,薇薇。
內心這個念頭促使著我,根本沒法控製自己的動作,沒法停止。
我顫抖著手指,繼續往後麵翻。
我從來沒想過,薄璽安的文筆竟然這麽好,筆記本上寫的或者說是日記,不如說是情詩,時間從蔚薇薇出事不久後開始,斷斷續續的,直到昨天。
也就是說,昨天晚上,他一邊吻了我,一邊將我帶回家給我泡牛奶對我溫柔,回到房間一邊又寫著緬懷蔚薇薇的話。
我也從來不知道薄璽安竟然還那麽的會畫畫,他的素描肖像圖畫得很好,筆記本上蔚薇薇的頭像栩栩如生。
情到濃時,文字不足以寄托他的思念,唯有畫像才勉強慰藉一二。
我像個偷竊的小三一樣觀望著別人的愛情,我擦了把眼淚,打算將筆記本合上放回原位。但當我把筆記本一拿起來,一疊夾在裏麵的東西卻掉了下來。
照片的年代可能有點久遠了,都起毛邊了,可是,絲毫不減照片上風姿勃發的少年的風采。
隻一眼我就認出來了,這張照片太熟悉,真的太熟悉了。
這張照片,不正是在我枕頭下放了兩年的那張麽,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是我看錯了,但當我顫抖的手將照片翻了個麵,看到背後夢落西洲四個字簽名的時候,我就知道,這的確就是我的東西。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四個字下麵還加了一句話:薇薇吾卿,一生熱愛。
我的眼淚砸了下來。
剛上大學那會,我還是個文藝女青年,我參加了學校的廣播站和文學社,我用夢落西洲這個筆名寫了一切情深意切而在現在看來可能酸溜溜的情書,然後又在廣播站誦讀了這些詩,以匿名的名義對薄璽安述說我的思念。
那時候我之所以在幾個舍友中跟蔚薇薇最要好,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也跟我同是文學社和廣播站的,她說過她羨慕我的文筆,也說過羨慕我對那個男孩兩年如一日的專一愛情。
我們是大學年代最要好的朋友,分享了彼此所有的小秘密,所以當她帶著薄璽安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才連爭取的勇氣都沒有,我怕失去一切,友情與愛情。
望著照片上熟悉的臉,我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濕潤,呼吸急促,我握著照片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緊,青筋爆裂。
我深愛過這樣的薄璽安,在那樣嫩得掐的出水來的時光裏,隻是我愛他的時候,他不知道,他懂得愛情的時候,卻不再是我的。
放下照片,我把那幾張信紙拿出來,粗略看一遍。
這些東西我都無比的熟悉,這不正是我當年寫的那些文縐縐的情書嗎?而現在,它們卻被蔚薇薇娟秀的字體謄寫在紙上,珍藏在薄璽安的筆記本裏。
我捏著照片的手在發抖,我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中,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猜錯,但我確信,蔚薇薇一定以我的名義隱瞞了什麽。
那麽,這麽些年薄璽安愛的到底是蔚薇薇?還是亙久歲月裏那個給他寫最美的情書的女孩呢?我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對蔚薇薇如此深情,那麽我呢,我在這段婚姻到底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他親吻我的時候,他進入我的時候,他一次次羞辱和傷害我的時候,他的心裏在想著誰?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大顆大顆的砸在信紙上,打濕了那些埋藏了七年的愛情中。
我將這些東西一一收起來整理回原樣,顫抖的走出了這間滿載愛情的臥室,我的心,我的血我的肉,就像被這些舊回憶淩遲一樣,哪怕隔著歲月隔著光陰,這些痛楚仍舊銘記在心。
我才剛走出臥室,家裏的門就開了,薄璽安滿載著盛夏季節外麵的熱氣走了進來,他手裏提著幾個打包盒子,問我餓不餓。
我低聲模糊的答應了一聲,趕緊捂著臉去了洗手間,我將自己反鎖在洗手間裏,冷水濕透了我的臉,敷了很久才看上去勉強像樣了一點。
等我出去的時候,薄璽安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飯菜,他看了我一眼有些好奇的問我怎麽了怎麽好像哭過了,我搖了搖頭,故作冷靜的說剛剛不小心滑了一下,扭到的腳傷上加傷,實在是太特麽痛了。
他的眉頭很快就皺了起來,他罵我笨,站起身來將我小心的扶到椅子上坐下,叮囑我以後辦事仔細點別風風火火的。
我答應了。
這一頓飯吃得還算痛快,他對病號的我也算照顧,買回來的飯菜大多都是我愛吃的,吃完以後,他自覺的去收拾幹淨了。
吃完後他強行帶著我去睡了一個午覺,當然去的是客房,他摟著我睡覺,整個人掛在我身上,像個無尾熊一樣。
我被迫埋在他懷裏望著熟睡的他,眼淚差點又要流了下來,他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可是有那麽一刻,他的心真的為我停留,為我這個現實中的夢落西洲停留過嗎?
睡醒了之後他又要回公司上班了,他叮囑我好好休息玩玩電腦都可以,臨出門的時候,才想起了什麽時候突然轉身來看我,他說:“我的臥室有些很重要的東西,為了避嫌你千萬不要進去。”
我沒有問他到底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我想他大概不知道,該看的不該看的我都已經知道了。
臨走前他親了親我的額頭,他說晚上會盡早回來帶我出去吃飯,對於他的溫情我有些無力抗拒,我羞澀笑著說好。
他前腳才剛走,我後腳就跟著一瘸一拐的下樓,我打了輛出租車,回了慕家一趟。
我要回去找找,找到證明我才是夢落西洲的證據,這時候的我還天真的以為,隻要證明了我是夢落西洲,屬於我的愛情就能要得回來了。
我回去的時候碰巧趕上家裏沒人,保姆自然是不敢開罪我的,沒有為難就把我放進去了。
我從前的臥室已經被慕妍占據了,所有東西都被搬到了另一個不向陽的屋子,我從櫃子到抽屜到箱子全都翻了個底朝天,卻什麽都沒找到。
不對啊,按理來說應該是有的啊,我大學時候的那些東西基本都是手稿寫出來的,應該不會丟的啊!
找了幾遍確定沒找到之後,我出了這間屋子,將自己身上的灰塵清理幹淨之後坐在樓下客廳沙發上就等,我要等他們回來。
我爸和慕妍都在上班,而徐嬌雲是在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回來的,她看到我的時候吃了一驚,醒過神來之後馬上便尖著嗓子叫了起來:“慕大小姐不是找了個好男人就要跟我們這些窮親戚劃清界限的嗎?怎麽?男人被搶走了又灰溜溜的回來了?”
我見不得她這種小人得誌的嘴臉,但我知道自己現在有求於人,不能跟她鬧起來。
我逼迫自己耐住脾氣,深吸了一口氣,輕聲的說:“徐姨,我以前上學時候的那些書和筆記本,你記得放哪去了嗎?”
“賣了。”徐嬌雲想也沒想就沒好氣的說道。
我心裏一嘔,差點沒忍住又要撕起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耐著性子好言好語的說:“徐姨,東西放哪了麻煩你告訴我一下,我要找一個對我很重要的東西。”
徐嬌雲哼了一聲,朝我攤出了手心:“最近手頭緊,你支援我點,否則沒門。”
最終我以五十萬的代價,才在家裏的雜物房找到了壓箱底的一堆大學年代的筆記本。
我翻了半天才翻到在薄璽安匣子裏見到過的那些文章,我將這些老舊蒙灰的筆記本捧在懷裏,顧不上洗把臉就著急的要回去。
在路上我接到了薄璽安的電話,他說他下班了,要回家接我,我拒絕了,我說我在外麵,他給了我一個地點讓我直接過去。
我坐上了出租車,將筆記本攤在膝蓋上忍不住笑了,如果我將這些東西給他看,如果他知道蔚薇薇才是搞鬼了扭轉這一切的那個人,他會怎麽樣?會愛上七年前我的赤城與真心?會憐惜我嗎?
頭靠在車窗上望著窗外華燈初上的車水馬龍,我心裏忍不住甜蜜蜜的。
這一份表白,我遲到了七年。
下了車,我正要向約定的餐廳走去,然而就是這個時候,卻接到了蘇佳語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