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教誨
許久之後，沈風在渾身傷痛中醒來，他睜眼就看到了不遠處正在碾藥的師父，當即從床上坐了起來。
“躺下！”靈徽的聲音不容置疑。
少年應聲躺下，隨後輕聲說道：“師父，我身體沒有大礙。”
“你以為若寒是什麽好人？我在你身體中發現一股陰寒的氣勁，應是他下了黑手，若不好生處理，今晚你的五髒六腑就會慢慢結冰，直到把你凍僵，你一覺睡下連疼痛的感覺都不會有，隻不過永遠也別想再醒過來！”
聽到師父這麽一說，沈風隻覺得不寒而栗，心想那若寒怎麽就如此陰險？當即問道：“那孫子這麽狠嗎？就不怕我死了之後被問罪？”
“隻要你沒有死於當場，誰也沒有證據說是他害死了你！所以長點心吧！還有！打架就打架，咬人耳朵這種事情實在太丟人了！”說罷，靈徽起身將研磨成粉的藥材倒入碗中，用熱水攪成糊狀，遞到了沈風麵前。
一看這黏糊糊散發著濃厚藥味的東西送到自己麵前，沈風看了看師父，心知必定跑不掉，當即伸出指頭沾了一點放進嘴裏試了試味道，一陣惡心幹嘔。
靈徽白了他一眼，慢悠悠說道：“這個外敷！喝的藥在桌上！”
剛說完，沈風臉色立刻難看了起來，“師父你不早說！”
靈徽走到桌前倒上一杯茶，隨後輕聲說道：“聽靈祈說你今天用出了天誅劍法？”
沈風一愣，故作鎮定敷藥，隨即含糊其辭說道：“徒兒在問劍穀瞎研究的劍法……”
“行了，別裝了，你自己說的自己相信嗎？你當我是瞎子還是傻子？薛痕教你的吧？”
眼見如今瞞不住，沈風也沒有太過害怕，其實他早就知道師父察覺到了，隻是一直沒有說穿而已，但此時此刻師父既然攤牌了，他也不想繼續瞞著，隨即起身跪在了師父麵前，“師父，原諒徒兒一直瞞著你，隻是答應了老瞎子，誰也不能說。”
“你不說別人就看不出來了？劍魔薛痕的天誅劍，加上他的劍法，但凡和他交過手的都能認出來，所以，以後若非到生死關頭不許再用！劍和劍法都不行！”靈徽聲色俱厲說完，端起茶抿上了一口。
“徒兒明白了！不過……師父難道真的不在意嗎？”
“在意什麽？”
“我學別人的劍法，還是……還是魔教中人。”沈風試探性問道。
聽到這兒，靈徽轉頭神情嚴肅地盯著他，隨即說道：“沈風，你加入乾坤宮是為了什麽？”
“我……我不知道，跟著蘇玲瓏來了，見這兒能吃飽飯我就留下了，恰好師父也願意留我！”
靈徽想了想微微一笑，隨即問道：“那你可有什麽對宗門不利的心思？”
一聽此言，沈風想也沒想回答道：“回師父！徒兒沒有對宗門不利的心思！”
“那你可願做魔教弟子？他們從來不用守什麽規矩，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隻要還活著，皆能隨性而為。”
沈風再一次堅定地回答道：“弟子不願做那罔顧法紀的魔教中人。”
“嗬！沈風，為師今天隻跟你說一遍，道由心生，不管你做什麽不做什麽，為師都不會阻攔，你我師徒一場，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將我的本事傳授與你，此為師之道，我和那些當師父的不一樣，我不會強求你選擇怎樣的道路，因為道路該你自己去走，為師最多是用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哪條路好走哪條路不好走，最終做什麽決定依舊是你自己的事情！”
聽完師父的話，沈風愣了許久，隨即叩首道：“徒弟明白了！”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你可明白其中之意？”靈徽輕聲問道，目光卻落到了其他地方、
“師父身為道家人還信佛？”
靈徽搖了搖頭，“為師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死禿子，但這句話還有些意思，菩提本無樹，依我的理解應該是說這世上本無菩提樹，其稱謂隻不過是我們給它的，但刨除這些我們給它的定義，你認為它又是什麽呢？”
沈風愣在原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靈徽隨即繼續說道：“所以，正道弟子和魔道弟子除去稱謂是什麽呢？”
“是人！”
“對啊，我們都是活在世上的人，可刨除人這個稱謂呢？”
沈風越發驚訝，隨即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喃喃道：“是眾生……”
聽到沈風的回答，靈徽也有些驚訝，隨即很是欣慰的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徒兒，道家講修行是為探索自身，從而探索天地，繼而明悟芸芸眾生，佛門說，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所以束縛你的不該是人們強加在事物上的定義，上天給你了雙眼和雙耳，是為了讓你自己去看，自己去聽，明白嗎？”
少年的內心一時感慨莫名，隨即重重磕了兩個頭，“弟子多謝師父教誨，這本該是我所願之道。”
靈徽微微一笑，沉默了片刻後轉移話題道：“傷好之後繼續去挑戰，直到堂堂正正打敗他為止！”
“弟子謹記！”沈風再次磕頭，抬起頭時，師父已經消失不見。
少年坐在原地一邊敷藥一邊走神，還在回想師父剛才的話，畢竟這些言論和道家書籍中寫得有些許不一樣。
從上山修行到現在，他聽過太多人說什麽除魔衛道，他甚至沒有見過所謂的魔，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除魔衛道。
如果說像老瞎子那樣的人被稱作魔，想來他是下不去手的。
前些年流落江湖，他見過不少醜惡的嘴臉，也見過不少惡人逃脫律法的製裁，還能繼續逍遙法外，他能理解的魔，或許也就僅是如此。
年近十七的少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什麽大道理，他隻知道，堅信自己內心的善惡便是道。
接下來的三個月內，他傷勢一好就派去三清殿挑戰若寒，不管被打成什麽模樣，不管別人怎麽嘲笑他，他都樂此不疲，偶得空閑便去問劍穀找小師叔學劍，學會了又回來找若寒麻煩。
不過以沈風的性格倒也不是就知道聽師父的話傻乎乎上去蠻幹，在他挑戰若寒的期間，不是還在若仙師姐那兒去攛掇，希望若仙師姐能偶爾出手去揍那狂到沒邊兒的小子一頓。
於是就能經常能見到一個情況，若仙來和若寒剛打完，沈風就趁著這個機會趕緊去挑戰，多少還能占些便宜，可這樣的事情多了人家也不是傻子，壓根兒就不理會他。
沒辦法沈風就隻能自己光明正大地去挑戰，雖說是師父安排的任務不能不做，但他也是知道這是為了自己好才會如此堅定。
於是一次次地挑戰，一次次挨揍。
一直到最後若寒一看見沈風就害怕，倒不是打不過，隻是那小子每次都太不要命了，幾次下了死手他依舊能在靈徽真人的救治下活過來，所以二人的梁子是越結越深。
而沈風也在和若寒的多次交戰後得了一個“沈瘋子”的名號，走到哪兒別人都會問上一句，“沈瘋子你今天又要去挑戰若寒嗎？”
不過三個月的戰鬥下來，他越發覺得自己的身體強悍了起來，有的時候不用靈力，就是徒手甚至能將鐵甲打穿，這是何等強大的體魄？
但他依然覺得不夠，直到宗門大會的前兩天，他為了能以最好的狀態參加宗門大會，終於決定停止去挑戰若寒。
而現在，和若寒在公平交手的情況下，他已經能走過五十招不敗。
要知道對方可是化神境第九重的修行者，二者之間的差距就這樣一天天被縮小。
以師父現在對他的評價來說，那就是已經快接近於化神境修士的實力，這還是在沒有解除負重的情況下。
今日，他再次來到問劍穀，剛好遇見蘇玲瓏破境入化神的場景，天地變色，似乎有鳳鳴響徹九天，那劍塚內，少女專心打坐，周遭滿地倒插在地上的劍開始顫抖，似乎在回應著她。
沈風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她已然“丹盈周天”，這是煉氣境第九重之後的盈滿狀態，所以今日破境早就是勢在必行。
不過蘇玲瓏破境時帶來的天象的確有些駭人聽聞，直接驚動了整個乾坤宮，不少高手皆來到劍穀圍觀，看她一個小輩破境入化神。
此時的蘇玲瓏睜開雙眼，眸中生出金光，她的氣息變得無比渾厚，隨即衝天而起，手執掌門親賜的“玲瓏劍”飛上天空，此劍本無名，於是她就以自己為名。
突然，蒼穹之上隱隱有一頭燃燒著火焰的神鳥飛來，盤旋於蘇玲瓏身側。
這景象讓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而此時問劍穀周圍的一個山頭，精瘦老頭兒兩眼放光，一聲疑惑，身後幾位乾坤宮長老站在其身後，同樣驚訝無比。
掌門玄清真人搖了搖頭喃喃道：“不應該啊……這丫頭是參宿星命，參宿是西方白虎七宿之一，屬水，又名參水猿猴，怎就引來了鳳鳴九天之異象？這應和她的星命相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