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瞎子
長樂二十六年，中州南邊小鎮的醫館前。
少女抱著死去弟弟的屍體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沈風則是麵無表情的跟在少女身後，他們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大夫想了辦法救治，但很明顯少女的弟弟不僅僅是風寒這麽簡單，或者說他們姐弟二人的身份本就沒這麽簡單。
以大夫的說法，小男孩兒的全身經脈皆有損傷，應該是被內家高手傷過。
沈風害怕會惹上什麽麻煩，內心極力告誡自己不要多管閑事，但實際上卻又擔心此時的少女會出什麽事兒，於是不安的跟在少女身後。
直到跟隨少女的腳步回到破廟，沈風幫著少女在破廟後找了一處還算不錯的地方，挖一個大坑，裹一張草席，丟進去葬下便算是安息了。
沈風還熱心的幫忙弄了塊木板做碑，但在刻名之時少女卻是猶豫了好久才回答了一句，“刻亡弟文若之墓吧！”
待一切做完之後，少女失魂落魄的朝著沈風行了一禮，“今日情分，是我欠你的，隻怪弟弟福薄，皆命數爾。”
沈風則是很無奈的示意不必掛懷，畢竟這要是放在以往他絕對不會管這種閑事，“你們姐弟二人的身份應該不簡單吧？我隻希望不要給我帶來什麽麻煩，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也珍重，自此有緣江湖再見。”
說罷，沈風頭也不回的離開，將小丫頭留在了墳前，一個人回到破廟中。
可剛鬆一口氣準備休息時，一個杵著木棍的老瞎子走進了破廟中，站到了沈風麵前。
“小子！有沒有見過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娃，年紀大概和你差不多。”
沈風仔細打量著這位用布條蒙著雙眼的白發老人，起身抬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心想是個瞎子也沒當回事兒，隨即很是輕蔑的回答道：“一個問題二兩，帶路五兩，住這兒十兩，不過我看你這副模樣也拿不出錢，還是快滾吧！”
話音剛落，沈風隻覺一陣可怕的力道朝著胸口襲來，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聽見“砰！”一聲巨響。
他被老瞎子一腳踹飛到身後不遠處破舊的城隍爺石像上。
沈風好不容易爬起來，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心想這次是遇上硬茬了，心裏一陣恐懼。
“現在可以說了嗎？”老瞎子冷漠的聲音響起，沒有半點情緒摻雜其中。
向來貪生怕死的沈風此時心裏充滿了恐懼，他可不想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小丫頭丟掉自己的性命。
娘親說過，沒有什麽事情比自己活下去更重要。
所以他連忙求饒道：“前輩饒命，我說！”
“你有三句話的機會！”
“我……我見過他們。”沈風的內心有些掙紮，因為想到那小丫頭的弟弟剛剛死去，她心裏一定很痛苦吧？
“這是第一句！”
“男的死了！病死的！”趴在地上的沈風一邊說道，一邊下意識伸手去摸懷裏的匕首，可此時他摸到的竟不是匕首，而是那個女孩兒的發簪。
也不知為何，沈風的腦子突然一熱，神情恍惚了片刻，隨即眼神漸漸化作陰狠。
老瞎子雙手扶在半人高的木棍上，愣了一下，隨後繼續說道：“這算第二句，你還有一次機會，告訴我那個還活著的女孩兒在哪兒！”
沈風眼珠子一轉，靈光一閃說道：“那丫頭埋了弟弟後就離開了，往北邊兒走的。”
其實沈風知道，女孩兒就算離開也一定走不遠，所以故意說了相反的方向，想著就算萍水相逢也還算不打不相識的情誼，能幫一把就幫一把，當然這是在他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之下。
老瞎子沉默了半晌，氣息漸漸變得柔和，也不再對沈風釋放他那可怕的殺氣。
少年剛鬆了一口氣，可此時一道身影出現在破廟前，竟是小丫頭不知為何又找了過來。
老瞎子應該是一位高手，就在小丫頭破廟的一瞬間他就察覺到了有人到來。
好在，他隻是一個瞎子，沈風慌忙開口道：“小月你怎麽來了？今天要到錢了嗎？”
說完，沈風對著老瞎子解釋道：“前輩，她是跟著我混飯吃的小乞丐，您別傷害她。”
“一個小乞丐？”老瞎子將信將疑問了一句，神情中卻多了幾分凝重。
沒等沈風再次開口，老瞎子的身影消失了，隨著一陣微風掠過，他出現在小丫頭身後，一把拽住了小丫頭的手腕。
隨即使勁兒嗅了嗅，“小乞丐用得起大內禦用的香料？你就是蘇玲瓏對吧？”
小女孩兒的表情突然變得蒼白起來，眼中寫滿了驚恐，但她還是強裝鎮定說道：“老爺爺……這香包是一個姐姐送給我的，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小丫頭還挺聰明，可小乞丐哪有你這麽細皮肉嫩呢？”說著老瞎子鬆開了被稱作蘇玲瓏的小女孩兒。
恐懼萬分的小女孩兒下意識看向了沈風，老瞎子的殺氣讓她動彈不得，此時此刻她隻能求助於那個還算不壞的少年，動了動嘴唇，仿佛再說：“救救我……”
老瞎子的聲音在蘇玲瓏身後響起：“老夫名為薛痕，這次來帶你離開中州，跟我走吧，小姑娘。”
在老瞎子絕對的實力壓迫之下，蘇玲瓏不敢反抗，但此時神風卻是站了起來，開口喝道：“站住！”
少年拿起匕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他的手在發抖，走到一半的時候還停下來，生了退意，不敢再前行半步。
但看著小丫頭那柔弱且無助的眼神，沈風咬了咬牙，一跺腳怒罵道：“去你娘的臭瞎子，老子跟你拚了。”
說罷直接衝了上去，很明顯以老瞎子的實力絕不是他這樣的普通人能夠抗衡的，隻見少年剛剛衝到老瞎子麵前，拿起匕首就朝著他身上紮去，一邊還順手將小丫頭拉到自己的身後。
老瞎子隻是抬手輕輕一揮，沈風就被掀翻在地，心知不敵，他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腦袋，但轉頭一看，小丫頭已經朝著破廟後門方向跑去，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少年雖然也沒指望她能幫上什麽忙，但看著那毫不猶豫逃遁的身影，一時心裏有些落寞。
老瞎子抬腳就踹，重重幾腳讓沈風再一次吐出鮮血。
“小兔崽子年紀不大學什麽逞英雄，沒看人家不領情直接跑了嗎？”
沈風也是能屈能伸，抱著腦袋求饒道：“爺爺饒命！小的不敢了，別打了！再打要死了！”
沒想到少年的求饒聲頓時逗笑了老瞎子，隻見那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哭笑不得的說道：“你小子還真有意思，剛才還罵老夫臭瞎子現在知道叫爺爺了？算了，不和你計較了，老夫隻跟你說一遍，我沒有想要傷害那小丫頭，隻是受故人之托來帶她們姐弟二人離開中州，你莫要再跟上來糾纏不清了！”
說著，老瞎子還真就放過了沈風，頭也不回地朝著小丫頭的方向追去。
少年艱難的從地上坐起來，回頭確認老瞎子走遠之後才放心罵了幾句“老鱉孫！”，身上的痛楚都是皮外傷，還好沒有傷到內髒，或許那老瞎子真的不是壞人，畢竟看起來也是高手，說不定還是什麽修仙者，沒打死沈風想必是手下留情了。
“這小娘們兒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老子怎麽說也是救了你，謝謝都不說就跑了，他娘的真不值！”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隻能自己安慰自己道：“算了算了，本就不圖她一聲謝謝，都怪老子愛多管閑事，他娘的。”
沈風拖著渾身是傷的身體走到城隍爺石像下休息，隨即摸出懷裏的發簪，心想雖然這幾天挨了兩頓打，但總算還弄到個好物件，找個時間去娘親墳前埋下，興許她老人家泉下有知會喜歡呢？
想到這兒，少年開心地笑了起來。
但下一刻，破廟前傳來的動靜便讓他再也笑不出來，隻見一個小老頭領著一隊官兵衝了進來，“就是這兒！”
沈風一眼就認出了帶著官兵來的小老頭兒是醫館的大夫，今日帶著那姐弟倆去鎮上醫館便是這小老頭接的診。
做多了偷雞摸狗之事的沈風有些害怕，但仔細一想今天去鎮上也沒有偷東西，怎麽就把官兵給引來了呢？出於對官府衙門的恐懼，沈風沒有多想，忍著疼痛撒丫子就跑，翻過圍牆朝著先前老瞎子和小丫頭的方向逃去。
一看少年逃跑，身後的官兵也是直接就追，一隊二三十個當兵的，反應極為迅速。
少年翻過圍牆，連滾帶爬跑去，差不多跑了小半個時辰才氣喘籲籲停下，身後緊追不舍的官兵一擁而上，“他娘的小兔崽子挺能跑啊，累死老子了！”
沈風連連喘氣，“各位軍爺……我沒幹壞事！”
“沒幹壞事你跑什麽？小兔崽子，說！今天你帶到鎮上的小女娃娃在哪兒！”
“什……什麽小女娃娃？我不知道！”事已至此，沈風也是打死不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