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COCONUT」酒吧門口,顧忱看了幾眼進出的年輕男女,轉頭看向秦陸陽。


  他還沒出聲,秦陸陽就知道他想說什麽,連忙一把攀上他的肩膀將他擒住:“其他人都到了,你又想跑?”


  顧忱動作斯文地拉下他的手臂,“我明早還要出差。”


  秦陸陽嘖了幾聲,語重心長道:“你啊,老把自己崩那麽緊不行的,要勞逸結合嘛。還沒三十呢,整得跟一清心寡欲的老和尚似的,可惜這張臉……”


  顧忱輕輕嗤了一聲,“是你自己想玩,別扯我啊。”


  秦陸陽哽了哽。


  那可不是嘛。


  他前段時間跟著自家老頭去出了一趟長差,一路被“嚴加看管”,可把他憋壞了。


  他自覺理虧地嘿嘿笑了幾聲,又上前勾住顧忱的脖子,“是是是,是我想玩,您受累陪陪我。這是蔣家公子新開的店,人家喊我們過來捧個場,這點麵子要給吧?他人就在裏麵,好歹去打個招呼。”


  顧忱看他一眼:“你先怎麽不說?”


  秦陸陽無辜道:“我說了你會來?”


  顧忱默了半晌,沒再說什麽,跟著秦陸陽走了進去。


  蔣家和顧家素來有生意往來,這層關係他不得不顧及。


  剛存放好衣物,蔡經理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滿臉堆笑地出來迎接。


  “秦總,顧總,歡迎歡迎!蔣少在VIP包廂等二位呢,這邊請~”


  穿過一層隔音門,音樂聲瞬間轟鳴,舞池燈光躍動,不時傳來男男女女的嬉笑聲,室內空氣也變得渾濁而模糊。


  顧忱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加快步伐。好在進入VIP區之後,周圍安靜了不少,但一推開包廂的門,音樂聲再次傳來,樓下的聲色景象盡收眼底。


  坐在長沙發中央的蔣誠率先站起來,其他人見狀也趕緊起身,目光不自覺都投向那個來酒吧消遣還穿了一身正統西裝的男人。


  聽說顧忱要來時,這些人已經好奇得不行,都想看看這位在顧氏集團獨當一麵卻極少露臉的顧家二公子到底長什麽樣子。


  在江臨的富家公子圈裏,秦陸陽的顏值算是公認很高的了。


  但有人說,和顧忱比,秦陸陽那也隻能算是“一般”。


  他們估摸著……


  那得是長成什麽神仙樣子?

  起初顧忱剛進來時,他們隻覺得他身影高挑,氣質不俗。


  待走近看清他的臉,包廂內的吃瓜群眾們已經對這個說法沒有任何異議。


  那幾位同行女士的目光更是像膠水一樣粘在了那張臉上。


  秦陸陽久經沙場一向眼尖,察覺這情況後立即壞笑著捅捅顧忱:“看那幾姑娘。”


  顧忱像是沒有察覺,一直低頭看著手機,心不在焉地應:“看什麽?”


  秦陸陽“嘶——”了一聲,痛心疾首地捂住心口,“靠……能看什麽啊?看股票指數啊?”


  顧忱笑了一聲,伸手拿起桌上的威士忌抿了一口,依然沒朝那幾個姑娘看半眼。


  他腰背挺得筆直,即使是坐著,身姿也依然挺拔,絲毫沒有半點懶散,氣質就與包廂內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一直在看他的其中一個女孩似乎坐不住了,對著反光的玻璃理了理頭發,然後拿起酒杯起身朝他走過來。


  她長相明豔動人,身材曼妙,穿了件低胸亮片連衣裙,曲線若隱若現。


  在她走動時,其他男人都忍不住看了她好幾眼。


  秦陸陽見狀,眼中一笑,立刻知趣地讓開一個身位。


  女孩自然而然地在顧忱身邊坐下,聲音極盡溫柔:“顧先生,能跟你喝一杯嗎?”


  顧忱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嘴角淡淡彎了一下,指了指手機,“不好意思,有點事情處理。”


  說完,繼續低下頭看手機。


  女孩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坐在原地。


  秦陸陽向來憐香惜玉,立刻拿自己酒杯和女孩的碰了一下,朝她笑笑:“別理他,工作狂。”


  哄完姑娘,秦陸陽一屁股坐回顧忱身邊,恨鐵不成鋼地看他一眼,而後一臉八卦:“我說……你這些年清心寡欲片葉不沾身的,不會是還在等孟窈吧?”


  顧忱難得抬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早就跟你說了少喝酒,腦子容易壞。”


  秦陸洋“嘖”了一聲:“看看,說不過就搞人身攻擊。”


  說完,他又裝模作樣地打量顧忱幾眼,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我尋思著,以你這個定力吧,以後多少是個住持的水平……”


  顧忱哧了一聲,慢條斯理道:“到時候我就第一個把你收了做關門弟子,每日吃齋念佛。”


  “你可饒了我吧!”


  秦陸陽笑著一口悶掉杯子裏的酒:“那我情願娶了孔櫻。”


  顧忱剛要說什麽,有人在門口敲門,應答後,蔡經理帶著兩個女孩進來,說是酒推。


  女孩很年輕,穿著白色緊身連衣裙,露出的四肢又白又瘦。


  蔣誠頗有意味地打量了那倆女孩幾眼,招招手讓幾人留下。


  其中一個女孩一眼就看到一身西裝的顧忱,眼睛一亮,主動走到他跟前,開口喊了句:“老板。”


  同時,酒瓶已經伸了過來。


  顧忱伸手捂住杯口,淡聲道:“不需要。”


  女孩無所謂地笑了笑,又走到另外一個男人身邊。


  很快,兩人就坐到了一起有說有笑,男人的手也順勢搭上了女孩的肩。


  顧忱朝包廂周圍掃了一眼,重新垂下眼簾看了看時間。


  進來也有快半個小時了。


  他給司機發了條信息,然後拍了拍旁邊正和別人說話的秦陸陽,“我走了。”


  秦陸陽愣了一下,“現在?你才來多久?”


  “太吵了。”


  顧忱邊說邊站起身,正要去和蔣誠說一聲,包廂的門沒有征兆地被突然推開,一團枚粉色的身影莽撞地衝了進來。


  包廂內的人都朝門口看過去,對方顯然也有點懵,站在原地半晌沒動。


  室內燈光昏暗,顧忱起初並沒看清來人的長相,但她身上那件枚粉色羽絨服他總覺得在哪見過。


  他往前走了幾步,才終於看清那張此時惶恐無措的臉。


  她的名字在那張畫的背麵,後來又在英德中學的走廊上聽了兩次。


  有點特別。


  他還記得。


  “沈意眠?”


  他不確定這丫頭還認不認識他,反正她盯著自己看了好一會兒。


  慢慢的,眼神逐漸意味不明。


  還沒等他來得及再問什麽,蔡經理就跑了進來。


  聽到蔡經理的解釋,沈意眠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才不是這裏的員工!你瞎說什麽呀……”


  她話還沒說完,人就被蔡經理輕鬆拽到了門口。


  “你先放開她。”


  顧忱突然開口。


  他嗓音低沉,語氣嚴肅,一開口就自帶種不容分說的威嚴氣場。


  蔡經理下意識地就鬆開抓著沈意眠的那隻手,戰戰兢兢地看向老板蔣誠。


  蔣誠看了一眼沈意眠,站起身走到顧忱身邊,問:“你認識?”


  顧忱沒有直接回答,隻問蔡經理:“你知道她多大嗎?她能工作?”


  蔡經理心裏咯噔一下,緊張得咽了一口口水。


  他清了清嗓,尷尬地笑了幾聲:“這……這丫頭跟我說她十八……”


  被冤枉的沈意眠立刻反駁:“我什麽時候說我十八啊?我來之前就跟你們說了我十五歲,是你們讓我來的好不好!”


  顧忱看了沈意眠一眼。


  沒想到。


  還真是來工作的。


  “十五歲?”


  蔣誠不悅地看向蔡經理,“老蔡,是想讓我酒吧關門是不是?”


  “不……不是的蔣總,我是真不知道這丫頭才十五,而且她還沒開始上班呢……”


  沈意眠現在根本搞不清狀況,隻知道要保護自己的“清白”,連忙解釋:“我就沒準備在這上班!我什麽也沒幹啊!”


  蔣誠打量沈意眠一眼,摸不清這小姑娘和顧忱是什麽關係,得不得罪得起。


  他睨了蔡經理一眼,轉頭對顧忱道:“不好意思忱哥,可能是有點誤會,我這邊查了之後給你一個說法。”


  顧忱也沒準備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讓蔣誠下不來台,隻點點頭,“嗯,那我先走了。”


  說完,他轉向還在發懵的沈意眠:“你跟我出來。”


  沈意眠跟在顧忱身後,沿著剛剛七繞八拐怎麽也走不出去路,一下就到了出口。


  之前在室內,她熱得滿臉通紅,額頭全是汗。一出來,她就長舒一口氣,感覺輕鬆多了。


  顧忱一言不發地走到路邊,沈意眠也跟著。


  直到遠離進出人群,完全聽不到酒吧裏傳來的聲響,他才停下腳步,轉過身問身後的人:“剛剛闖進我們包廂,是要幹什麽?”


  沈意眠腳步一刹,一本正經地答:“逃跑。”


  “……”


  顧忱好氣又好笑,“逃跑不是應該往外跑?”


  說起這個,沈意眠就覺得有些丟臉。


  剛剛她在酒吧裏像沒頭的蒼蠅亂竄了大概有十幾分鍾也沒找到出口,結果跟著顧忱不到五分鍾就走出來了。


  她聲音沒底氣的低了一些:“就……迷路了唄……”


  旁邊有車子從路的那頭駛過來,車燈閃了兩下,顧忱伸手拎住沈意眠的袖子往自己身邊拉了一把,接著剛剛的話題:“不會認路還敢亂跑,萬一遇到的是壞人,你想過後果沒有?你知不知道未成年人不可以去酒吧?”


  沈意眠自知理虧地低下頭,嘟囔著:“我知道啊……可我來之前我也不知道是酒吧……”


  “那你來做什麽?”


  “我在網上看到一個招聘啟事,說這可以兼職,一晚上能掙很多錢……我之前也不知道是幹嘛的……”


  顧忱搖搖頭,“你想過沒有,有什麽輕鬆掙錢的差事會雇傭童工去幹?”


  沈意眠對“童工”這個詞有點不滿。


  在她的概念裏,隻有小娃娃那種,才算是“童工”。


  她揚起下巴向顧忱抗議:“我都十五歲了,不是兒童了。”


  後者一本正經地回:“法律規定十六歲以下都算是童工,沒有哪個正常雇主會冒這個風險。”


  “……”


  沈意眠一時哽住。


  她之前沒想那麽多,現在不就知道了。


  這麽嚴肅做什麽。


  她埋著頭半天沒有說話,過一會兒,又掀起眼皮幽怨地看顧忱一眼。


  顧忱覺得有些好笑,一直板正的神情稍稍放鬆了些,問她:“你那什麽表情?”


  沈意眠收起她的小表情,抬起頭看他。


  他長得好高啊,她仰著脖子都看不到他的頭頂。


  她說:“你好像我們教導主任哦。”


  “……”


  顧忱哽了幾秒。


  英德中學的教導主任他是見過的。


  那人喜歡站在校長旁邊,挺著個啤酒肚,頂著個地中海,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學生們似乎都挺怕他。


  原來他在小孩心目中是這樣的形象嗎?


  “不過你比他長得好看點。”


  沈意眠又補充道。


  顧忱真是哭笑不得。


  這麽小的姑娘,怎麽還知道打一巴掌再給個棗呢。


  “今天的事……”


  沈意眠眨巴著眼睛,試探性地看向他:“你不會告到我學校去吧?”


  顧忱反應過來。


  哦,原來誇他是因為怕他告狀啊。


  “怕被學校知道還敢一個人出來打|黑工?”


  沈意眠苦大仇深地歎了口氣,低下頭:“我這也是被生活所迫……你不懂……”


  希望這人有點同情心別再抓著這個不放了。


  想到她之前頂著寒風在美術館門口賣畫,現在又想著辦法打工。


  顧忱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看著她有些沮喪的臉,問:“你很缺錢?”


  沈意眠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嗯……有點……”


  她現在是缺錢,這也不算說謊吧。


  顧忱看著她垂下的睫毛默了半晌,“家裏很困難?”


  沈意眠想了想辛歆,點了點頭:“有點……”


  說到這個份上,應該就不會去告狀了吧。


  “你上次賣的畫還有嗎?”


  顧忱話鋒突轉,沈意眠一時沒反應過來,驀地抬起頭:“……啊?”


  “就是那個「不知名畫家」的畫,我還想買,你還有嗎?”


  沈意眠不敢相信地反應了一會兒,“有……有啊,有的!”


  “同個作者,還是五千一張?”


  沈意眠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兩……兩千就行……”


  隻要補上辛歆的報名費就夠了。


  她可不想再坑他一次。


  “兩千夠嗎?”


  顧忱問她。


  “夠了夠了,我……我還多送你一張!”


  良心+1

  一月份的晚風裏還帶著寒意,沈意眠的小臉埋在寬大的衣領裏,因為興奮又暈上兩抹粉紅。


  對麵的男人依然表情淡然,眸光如這冬夜裏的月亮,清冷又寧靜。


  他語氣平淡,卻又像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為什麽?”


  女孩笑眼一彎:“因為你是我的VIP(yuan)客(da)戶(tou)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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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意眠:讓我康康誰那麽傻花幾千塊買我的畫⊙▽⊙


  顧忱:是你未來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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