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藥
魏瀾趕緊對故影道:“這位就是給你治病的楚醫師。”
故影一聽,朝著對方看了看,她也不知道是因為看到了什麽,原本還算平靜的眼眸忽地泛起一絲波瀾來,許久才微微頷首道:“謝謝楚醫師相救。”
沒想到楚莫離抬手止住她的話道:“你別謝我,我之所以救你是因為這位公子答應幫我試幾服藥,各取所需而已。”
“試藥?”故影看向魏瀾,稍稍緊張了一瞬,“試什麽藥?”
魏瀾見故影對他麵露關切,一時心生歡喜,不覺勾唇笑了笑後,才開口告訴她:“這裏的村民得了一種怪病,聽楚醫師說,每個患病的人會在差不多一個月後變成嗜血的怪物……”他指了指他的肩膀,肩上的血漬已經凝固了,“我也得了病,所以為了能夠讓楚醫師盡快研製出解藥,我願意試藥。”
故影麵上一慌,盯著魏瀾的肩膀微微思忖片刻,皺了皺眉問道:“既然是試藥,就難免會出現不可預估的後果,那萬一有危險怎麽辦?”
魏瀾給她掖了掖被角,寬慰道:“試藥無非就是解藥和毒藥兩種,而我天生對毒帶有抵抗力,所以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可是……”
魏瀾忽然把手指按在了故影的嘴唇上,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說道:“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死的。”
故影清淡的眸子略一顫動,這才微微點了一下頭。
旁邊的楚莫離插話道:“在下知道姑娘擔心你哥哥,可試藥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哥哥?”故影眉心攏了攏,小聲呢喃後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什麽,不由得眼角蘊出一絲淺淺的笑來。
“哥,”她低聲喚魏瀾一聲,難得用任性的語氣央求他,“你在哪試藥,我要看著你。”
魏瀾本是被她這聲明事理的稱呼弄得神色一愣,不過緊接著又在她之後的話裏惱了下來:“我們要去遠處的一個城隍廟,你身體這樣虛弱,可不能亂動,你聽話,乖乖在這等我回來。”
“不行。”故影並不理會他的態度,絲毫不作退讓。她已經勉強應下讓魏瀾冒險試藥,如若再不讓她守著他,看著他,而是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那她肯定一刻也活不下去。
“哥,”她的眼裏突然漾起一縷明澈的淚光來,“我好不容易覺得你不多餘了,你能不能不要丟下我。”
魏瀾在她的這句話裏僵冷了一會兒,接著揚唇笑了笑:“那好吧,我背你一起去。”
“你肩上有傷,又怎能背我,”故影轉眸看向楚莫離,“勞煩楚醫師。”
魏瀾聽到她最後一句話,難免有些訝異和觸動。他原本認為以故影的脾性,是不會讓一個陌生的男人背她的,可現在她竟然可以為了他改變自己。
但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故影之所以讓楚莫離背她,是因為她看出了對方的另一層身份。
密林深處,故影伏在楚莫離的背上,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你曾經是鬼玉閣的人吧。”
楚莫離聽得心裏一怔,不過麵上依舊從容淡定:“你這樣說,那就代表你也是鬼玉閣的人了?”
故影不瞞他:“是,我是鬼玉閣的人,所以,當我注意到你的指甲是淡淡的紫紅色時,我就確定你也是鬼玉閣的人了,因為在鬼玉閣有一種刑罰,是將毒液灌進人的指甲裏,十指連心,毒順著經脈向心髒蔓延,聽說被處罰者會嚐到萬蟲噬心的滋味。”
她的話音未落,楚莫離就輕輕勾了一下唇角,露出一絲極其苦澀的笑來。
“你好奇我為何會受這種酷刑?”
“不,”故影垂了垂眼眸,“我不好奇你為何會受刑,畢竟在鬼玉閣,誰沒有進過那裏的刑房,我隻是好奇,你怎麽離開的鬼玉閣,難不成鬼主真的對一些逃離鬼玉閣的手下置若罔聞?”
楚莫離再次淺淺一笑:“為什麽非得是逃離?”
“不是嗎?”故影有些疑惑,“凡是在鬼主手下做事的人,大到一個暗衛,小到一個女奴,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鬼主的視線,死生都要由他決定。”
“話雖如此,可他不還是放你離開了那裏,”楚莫離說著,微微低頭看了一眼故影環繞在他脖前的手,昨夜他給她把脈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端倪,“雖然他給你下了毒,但好歹也是讓你活著離開了鬼玉閣。”
他似乎想起了一些深埋於心的過往,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至於我……我不過是用三年的時光來換寒筠救一個人罷了,我用三年的時間為他培養了一批精幹忠誠的暗衛,他幫我救活了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等到交易完成,之後我便離開了鬼玉閣。”
他略一停頓,微微側頭去問故影:“那你呢?以寒筠的脾性,他放你離開鬼玉閣總也要有條件吧。”
四周有風吹落了枝頭的樹葉,故影的聲線低的近乎聽不真切:“這麽快就要入秋了。”
兩年,鬼主寒筠開的條件是隻給她兩年的自由。
“阿嚏”。
籠起的風帶了涼意,故影忍不住鼻息一酸,打了個噴嚏。
跟在他們身後的魏瀾急忙跨步上前幫她規整了一下被風揚起的披風,關切道:“感覺怎麽樣?傷口還很疼嗎?”
故影衝他搖了搖頭:“我沒事,”她看著魏瀾愈發青白的臉突然有些心悸,不覺皺起眉頭說道,“倒是你,臉色難看的厲害。”
她轉而去問楚莫離:“楚醫師,這到底是什麽病,你有幾成把握可以治好他?”
楚莫離的眸光沉了沉,想了想才回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病,至於幾成把握……”他垂下頭去,“隻能說聽天由命吧。”
故影聽得一怔,再開口時語氣雖還是低弱,但明顯急切了幾分:“那你生活在這裏,對於這個病是如何發生的,你總該知道吧。”
故影沒想到她這幾句話一說出口,楚莫離的脊背猛地一僵,等過了片刻他才話音有些發顫地回道:“這病來勢凶猛,發病又極其古怪,對於是何原因造成的,我也無從得知……”他說著,忽然看向前方抬高了聲音,“我們到了!”
那是一座不大的城隍廟,廟外被林木簇擁罩著,即使是白天,也顯得廟裏格外沉寂昏暗。
故影他們一進去,就驀地聽到一陣淒慘的叫喊:“放了我們吧!求求你放了我們吧!……”
鏽跡斑斑的鐵籠裏,十來個普通的鄉民抓著冰冷的鐵杆子哭哭央求著。
故影和魏瀾見此場景,不免心中怔了怔。
魏瀾從楚莫離的背上攬過故影,擇了一個還算幹淨的拜墊放下她,然後托著她的肩膀讓她倚靠在身後的供桌旁,隨之臉色一沉,轉身指著那些鄉民質問楚莫離:“他們還沒有發病,你為何要把他們關起來?”
楚莫離到角落的桌案上不慌不忙地拿起幾瓶藥來打量,淡淡地回複他:“你又不是沒見過他們發起病來有多可怕,我若不這樣做,他們必定會跑出村子,到時候發起病來,不知要傷害多少人。”
他回身拿著兩瓶藥朝著魏瀾走過去,邊走邊說:“我知道,你認為我這樣做不合情理,既然如此,你就趕緊幫我試出解藥,他們也自然不用被關著了。”
說著,他攤平手心,分別從兩個瓶子裏倒了一個白色的藥丸和一個紅色的藥丸出來,遞到魏瀾的眼前:“先吃紅的,再吃白的。”
魏瀾垂眸,接著扭頭看了故影一眼,他見故影愁眉苦臉的憂心不止,立時揚唇一笑,示意她不會有事。隨後便拿起那兩顆藥吃了下去。
故影從未像此刻這般,一顆心居然被揪到了嗓子眼。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魏瀾,她見他吞下藥後,一開始並無什麽不適,可是漸漸的,他的眉心皺了起來,青白的唇瓣微微有些顫抖,看模樣有些痛苦。
“魏瀾……”
她焦急地喚他一聲,可話音未落,就見魏瀾的手上和臉上突然出現了血紅色的紋路,像是脹起的血管,好似下一秒就會生生裂開,接著血花四濺。
故影捂住胸口,下意識地抬高了嗓音對楚莫離說道:“這樣下去他會血脈斷裂的!”
楚莫離隻攥攏掌心,凝神注視著魏瀾,並沒有回應故影。
不出片刻,魏瀾忍不住嘶聲痛呼了一下,跟著屈膝跪在了地上。
楚莫離眼見那廂的故影不顧一切的想要直起身去到魏瀾的身邊,這才出聲喊道:“他血脈裏有東西!”
故影在他這句話裏稍稍冷靜了下來,又驚又懼地直視向魏瀾身上爆起的血管,裏麵流淌的鮮血如同不斷翻湧的海浪,此起彼伏間,的確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湧動。
楚莫離接著說道:“這是唯一能將其逼出來的方法,之前我在幾個村民身上試過,但是最後他們都沒有活下來,不過魏瀾不同,他的血脈裏充斥著靈力,本身就可抗拒這種闖入血脈的東西,再加上剛剛那兩味藥的催化,還是有機會能把他血脈裏的那個東西逼出體外的。”
故影對楚莫離的話半信半疑,可她如今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來幫魏瀾將那不知名的東西從血脈裏逼出來。無奈之下,她隻得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魏瀾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