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

  七天後,故影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便想著盡快幫魏瀾擺脫了他口中的冤家,好與他徹底分道揚鑣,再無牽扯。


  於是天亮的時候魏瀾來她房間給她送早飯,她開門見山的就說道:“你快帶我去見你那個冤家吧,我必定斷了他的腿再拔了他的舌頭,到時候他就不能纏著你又在你耳邊念經了。”


  她清楚的記得,前幾日魏瀾與她訴苦時說,他那個冤家不僅纏著他不放,還總是在他的耳邊“念經”,念的他頭疼。所以也不怪故影會想到要斷了對方的腿拔了對方舌頭的方式來幫魏瀾擺脫這個冤家。


  隻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的話一說出口,魏瀾差點把手裏端著的食案掉到地上,跟著大驚失色的喊道:“不行不行!你可萬萬不能斷她的腿再拔她的舌頭!”


  故影看著他,不明所以的問:“為什麽?”


  魏瀾麵上的神色變了又變,他把食案放在桌子上後,趕緊與故影解釋道:“我視她為冤家又不是仇家,怎麽能傷她呢?”


  他這聲反問問得故影更加疑惑了:“你不讓我傷他,那你想讓我如何幫你擺脫他?”


  魏瀾眨眨眼睛,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兩圈後,似是極其認真的模樣看著故影說道:“其實你要做的很簡單,你不說話就行。”


  “不說話就行?”故影愈發被魏瀾弄得糊塗,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可既然她要報恩,又點頭答應了對方的請求,就隻能按照魏瀾說的,不能開口說話。


  吃過飯後,故影便要跟著魏瀾去見他那個冤家。


  可是臨出房門前卻又被魏瀾攔了下來。


  故影有些不耐煩地問他:“你又怎麽了?”


  魏瀾站定在她的麵前,目光如炬的凝神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清麗的麵容搭配著一身淡青色雲衫,哪怕不施粉黛都美的脫俗如仙。


  他難免心中一動,耳朵微微紅了幾分後,急忙移開視線道:“你這個樣子不行,我們這次是去宋府,若是讓宋子俊看到你,保不定會認出你是醉仙樓的‘如雪’姑娘來,你還是裝成唐府的丫鬟比較好。”


  故影聽他這樣說,想了一下後,指尖白光閃現,抬了手指在臉上匆匆比劃了兩下,轉眼間,額頭上以及左邊臉頰上就各多了一道兩寸長的傷疤,看起來十分淒慘可怖,乍一看沒了半分美人相。


  “這樣總行了吧?”


  魏瀾看向她,揚起嘴角笑了笑:“行了行了。”


  他們下了樓路過大堂時,客棧裏的老板和老板娘一見那日還好端端的美人,今日卻毀了容貌,不覺心中一頓惋惜。等他們轉眸看向魏瀾時,又想起這幾日都是他出入女人的房間,便猜測這傷是被他弄的,一時間,夫妻二人雙雙瞪向魏瀾,一副見了“變態”才會有的神情。


  魏瀾一瞥眼,瞬間被那兩道目光看得脊背涼了涼,不由得趕緊抓起故影的手腕,匆匆忙忙地往宋家跑去。


  行過幾條長街後,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了宋府的金絲楠木匾額下。


  守門的兩個宋氏子弟一見來人是魏瀾,也不通報,直接讓他和故影進了宋府。


  魏瀾過不了幾日就要離開雲城了,今日來宋家主要是來拜別宋記慎的,畢竟前不久他受傷,承蒙宋家照顧才得以康複。與此同時,他聽說宋子俊因為那日遭到刺客暗殺的事,嚇得好多天都不敢出房門半步,那魏瀾作為他的好兄弟,自然要多嚇唬嚇唬他。


  於是,他囑咐故影在宋府前院的蓮花池邊等著他後,就跟著領路的一個弟子去見宋記慎和宋子俊了。


  故影來到這宋家,雖然沒有在唐家時那般深惡痛絕,但心底的恨意扶搖而上是在所難免的。她被這股子恨意攪得心中煩悶,總想要抓個宋家的子弟用刀子刺上幾下才解氣。


  可無奈她答應過魏瀾,在還完他的恩情之前,不準動宋家的人。她不是出爾反爾之人,答應過的她就一定信守承諾,更何況在唐家的那幾日她都忍住了殺意,今日在這宋家她一樣可以。


  於是,她為了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轉身走到了一旁的荷花池邊,凝視著一朵朵亭亭玉立的白色荷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那荷花開了滿池,明媚的陽光下荷香陣陣,醉人心脾。


  故影閉了眼,仔細輕嗅著那縷清香,漸漸平複了心中的恨意,隻留自己沐在一片寧靜裏。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傳出的一道尖脆的女聲驀然打破了這道寧靜。


  故影聞聲,倏然睜開了眼睛回頭去看,眼見一個身穿鵝黃色羅裙的嬌小女子正拽住一個宋氏子弟焦急地詢問:“是不是魏瀾哥哥來了?是不是他來了?你快說啊?是不是?!是不是啊?!……”


  她一個勁的詢問,壓根沒給那弟子回複的空隙,隻搖晃的對方頭暈眼花,更加回複不得。


  女子因為遲遲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不覺有些心急氣燥,推開那弟子後,自己四處張望起來。


  當她雪亮的目光轉向故影所在的方向時,恰巧故影正在盯著她看。


  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故影快速把對方的樣貌體態在心中大致過濾了一遍。


  這女子看著十六七歲的年紀,一張白皙幹淨的圓臉上,兩隻杏仁大眼睛炯炯有神,小小年紀自帶一份獨特的英氣和高傲。


  看她的裝束,想來應該是這宋家的小姐。宋記慎膝下隻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宋雪和小女兒宋雨,若按她的年紀推算,這女子八成就是宋雨。


  故影想到這裏,微微一抬眼眸,就見那女子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前,等她滿臉疑惑地把故影從頭到腳瞧過後,便開口問道:“你是誰?”


  故影隻神色微沉地看著她,不言。


  宋雨皺了皺秀氣的眉,又問了一遍:“你是誰?怎麽在我家?”


  故影仍是不說話,甚至轉了身重新麵向那池荷花,完全沒有要搭理對方的意思。


  宋雨不由得惱了幾分,同時覺得眼前之人奇怪的很,難不成是個啞巴?

  她這樣想著,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


  “影兒,等累了吧。”


  影兒?他是在叫我?故影自然聽出了這說話之人就是魏瀾,不過此刻他這樣稱呼她,未免有些過分親昵。


  宋雨轉身,當亮閃閃的瞳仁裏忽地撞進魏瀾的身影時,她立刻咧開嘴,露出一口潔白的貝齒來,嘴角一抹甜膩的笑甚是光彩照人。


  “魏哥哥!”


  說話的同時,她瞬間張開雙臂朝著魏瀾跑了過去。


  故影眼見魏瀾神情慌了一下,接著迅速施展翎若功去到了她的身旁。


  宋雨撲了個空,仰著頭伸長胳膊愣了片刻後,才耷拉下腦袋,轉身又氣又惱地瞪向故影身邊的魏瀾。


  “你躲什麽呀?難不成被我抱一下你就會死啊?”


  她這話明顯帶了幾分嗔怪之意。故影聽過後,微微轉頭,目光淡淡地直視向魏瀾的側臉,而魏瀾似乎察覺到了故影的視線,一扭頭,與她打了個照麵。


  緊接著,他皺了一下眉,又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下宋雨後,故影便心知肚明他口中那個所謂的冤家是誰了。


  隻是她難免驚訝,似乎沒想到魏瀾口中的冤家竟是一個黃毛丫頭。


  她勾了勾唇,低聲與他說道:“人人都道宋家的女兒不僅武藝純熟不輸男子,長得還傾國傾城,你不力求做上宋家的女婿,倒想著如何擺脫人家,真是不知好歹。”


  魏瀾聽了這話,低頭淺淺一笑後,突然伸手去攬她的肩膀,口中小聲呢喃了一句:“我心中已有歡喜的人,絕不做宋家的女婿。”


  故影原本因為魏瀾莫名伸過來的那隻手覺得煩惱的,如今聽到他說“心中已有歡喜之人”,這“歡喜”二字也不知帶了何種神奇的力量,竟讓她垂眸心靜了下來。


  她站在那裏,由他虛虛攬著她的肩,自覺魏瀾的掌心並未完全貼緊她的衣衫。不過看在別人眼裏,這一舉動,真實無疑。


  所以當看到這一幕時,宋雨的眼睛頓時瞪的又大又圓,驚詫的目光在故影和魏瀾的身上來回打轉,過了許久,才皺起眉頭,看住魏瀾氣呼呼地問道:“魏哥哥,她什麽人啊?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樣?!”


  魏瀾挑了一下眉毛,看向宋雨淡定自若地說道:“你沒聽說嗎?街上百姓不都在傳我魏小爺看上了一個唐家的丫鬟嗎?諾,就是她。”


  宋雨聽得眼睛紅了幾分,語氣更加惱了:“你竟然!竟然看上個丫鬟?!”她頓了一下,倏然拔高了音調,“你可是要用大紅轎子三書六禮四聘五金的把我娶進魏家大門的,你怎麽能看上其他女人呢?!”


  聽到這話,魏瀾麵上一驚,連忙出聲否認道:“瞎說什麽呢?我何時要娶你進魏家大門的?”


  宋雨著急的向前邁了兩步:“隻要我跟我爹說一下,讓他與魏叔商量過後,你早晚要娶的……魏哥哥,你就娶我吧,娶我吧,你就娶我吧……”


  故影當真沒見過這般單純直率又黏人的女子,也不怪魏瀾會叫她一聲“冤家”,看來過去定是在她身上吃了不少苦。想到這裏,故影一時沒忍住,嘴角露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出來。


  此時的魏瀾剛巧看見她的這道微笑,心間一恍,愈發覺得故影是真的不喜歡他,不然怎會在聽到別的女子非要嫁給他時,她還能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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