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阿琅來不及去想簪子的事情,外頭迎親的隊伍就來了。
一大早,蕭珩就沒管禮部說的那些什麽禮儀細節之類的,隻跟著禮部的堂官,進了宮,吃了喜笑顏開的皇帝遞上的酒,在皇帝的殷勤期盼,以及‘趕緊去娶回來’的囑托裏,出了宮,往靖安侯府去迎娶新娘子。
其實,他不是很明白,陛下和太子既然都要去清河王府觀禮,那為啥不能早點,到王府行這一趟禮儀。
不過,皇帝一直都是這樣的愛折騰他,也就無所謂了,他和阿琅本就不在意這些虛禮。
蕭珩出了宮門,上了馬,迎親隊伍正式朝靖安侯府去。
一大對笙笛鑼鼓,中間還夾雜著喜歌者,唱著應景的歌。
蕭珩騎著一匹雪白的大宛馬,馬鞍馬鐙上都係著紅綢,身上喜服紅得耀眼,這種紅色穿在別人身上或許俗氣。
可穿在蕭珩身上,隻給他增添了一份俊美和倜儻。
他此刻臉上的神情依舊算得上陳靜,可眸子裏含著的笑意和期盼,明明白白寫著‘春風得意’四個字。
除去一身大紅喜服的新郎官蕭珩,還有幫著迎親的儐相,太子本想要湊熱鬧,被蕭珩給嫌棄了。
倒是燕七等名門貴公子得了這迎親儐相的位置,可以說,這迎親隊伍是前所未有的顯貴。
不僅如此,還有文官數十名,領頭的是翰林院的翰林,年輕俊美,在上上京內那都是大名鼎鼎的才子。
一路上,催妝詩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首,路上看熱鬧的人一層疊一層,層層疊疊,大姑娘小媳婦,看著這一群人,麵頰都羞紅了,帕子鮮花都不知扔了多少。
若是往常,蕭珩那必然是得最多的鮮花和帕子,今日卻是一條也無。
清河王府和靖安侯府、明家聯姻,沒人回去湊這個熱鬧,破壞喜慶。
男子們雖說看著酸倒了牙,不過也還是稱讚道,
“上上京怕是十來年都沒見過這等熱鬧的親事了。難得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都風雅有趣,不是那等一味講究排場的土財主可比的。”、
“那可不是,得看看是什麽人啊,聽說新郎官迎親前可是去宮裏一趟。”
眾人紛紛驚訝,有人感歎道,“哎,那可是皇子才有的待遇,哎,也不知道將來太子迎娶太子妃會是何等的熱鬧。”
迎親隊伍要到了,全福太太命人將厚重的喜服拿來,幫阿琅穿上。
沒有等到成親過後再給誥命賜封,大婚前三天,皇帝就頒下旨意冊封阿琅為清河王妃。
故而今日這成親的禮服,是按照王妃的規製來的。
榮耀是非常的榮耀,可是這一身禮服,可是比那尋常的嫁衣要多出四五斤的重量。
寶珠郡主和蕭令昕羨慕地看著阿琅在下人的服侍下,一層層地往身上裹衣服。
等到了最後,兩人竟也不羨慕了,這一身禮服,可不是尋常的重量。
穿著走一步都覺得喘。
外麵一陣喧囂響起,蕭令昕忍不住地往門口撲去,寶珠郡主一把沒拉住,也跟著一起撲了過去。
“我要去看看,那可是百年難遇啊。”
外麵可是蕭珩,蕭珩啊,到時候不僅要做催妝詩,還有可能被那些小媳婦們打。打郎婿的習俗可真是太好了。
要是擱著平日裏……誰敢?
蕭珩那邊,到了靖安侯府門前,燕七在前頭笑著高聲喊,
“新婦子,迎親的來了。”
靖安侯府大門緊閉,裏頭一片歡聲笑語,“沒有催妝詩,別想見著新婦子。”
做催妝詩的人手早就已經準備好,燕七身後有一個翰林下了馬,輕輕嗓子,高聲地唱出一首催妝詩。
等他說完一首時,裏麵就有人吃吃地笑了起來,
“一首好夠什麽、要想接新婦,至少來個十首八首的……”
好的,外麵迎親的隊伍非常的識相,換了個人,繼續上前,一首不行,再一首,一個人用光了存著的催妝詩,那就換一個人上。
最後,大門還沒有打開的意思,裏頭有人促狹地說道,
“剛剛都是儐相們幫忙做的,新郎官今日可不能沉默,來來來,若是做得好了,那就放行了,若是做的不好,可不能怪我們啊……”
蕭珩聞言,客客氣氣地下了馬,上了台階對著大門一拱手道,
“請聽……”
……
上房往外的正院和外援,原本院子裏的花草假山,早就搬得一個不留,全空出來,作為迎親時打女婿用。
從遠門外戚,攔了不知道多少道的攔門大軍潰敗的速度不過眨眼的功夫,好像潮水一般,退的很快。
蕭令昕和寶珠郡主牽手一同跑出來時,就看到外麵的一大群小娘子們紅著臉,尖叫著,從垂花門那邊往後敗退。
“你們跑什麽?為什麽不攔住?前頭不是立了十多道崗嗎?怎麽這麽快?”
“你們不要跑啦,頂住啊……”
寶珠郡主和蕭令昕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紛紛上前指揮。
不過,就算她們叫得再大聲,也沒人理會她,姑娘們一個個的往後退,麵頰紅紅的,
寶珠郡主和蕭令昕不太明白這些姑娘為何會敗的這樣快,故而沒有跟著大家一同往後跑。
而是站在原地,等著新郎官和儐相們過來。
蕭珩一行很快就過來了,隻見一群人,以蕭珩為主,浩浩蕩蕩地過來了。
遊廊上,院子裏,垂花門下,擠擠挨挨地姑娘們,看著新郎官一行人過來。
蕭令昕和寶珠郡主對視一眼,挽起袖子,準備好好的為難一下蕭珩。
從小到大,大家都非常的崇拜蕭珩,隻覺得他什麽都會。
沒想到,今日竟然都看著他婚禮的舉行,以及……
沒等蕭令昕和寶珠郡主開口,就見帶著儐相們走近的蕭珩,拱起手,衝著她們以及身後那麵頰緋紅的小娘子們團團作揖,這也就算了。
更更讓人忍不了的是蕭珩竟然笑了,大大的笑容……
這,不用蕭珩說什麽客氣話,做什麽催妝詩,就這態度,就這笑容,周圍一片吸氣驚叫聲中,垂花門後那許多的小娘子們已經節節敗退,潰退如山倒……
就連蕭令昕和寶珠郡主,也是呆立在那裏,這……簡直不公平……怎麽可以這樣。
珩哥怎麽可以露出如此溫柔和煦的笑容,這讓她們怎麽阻攔的下手?
燕七瞪著一臉笑容的蕭珩,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等燕七晃過神來的時候,蕭珩他們已經往前走了十多步。
裏頭,聽到新郎已經到了門前,全福太太,喜娘等,頓時笑聲雷動,將大門打開。
扶著已經蓋上蓋頭的阿琅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雖然望不到阿琅的麵容,可阿琅出門的那一刻,蕭珩還是楞了下,這才上前去牽著阿琅的手,往外走。
他們還要去中堂拜別長輩。
到了堂中,阿琅的蓋頭被掀起,不過隻是露出了一雙眼眸,其他的則是被一把美人扇給遮擋著。
明老大人夫婦坐在上首,除此之外,還設了一個主位,上頭擺放著靖安侯夫婦,以及養父顧衡和養母的排位。
明老大人夫婦麵色黯然地看著她,眼睛裏滿是不舍。
阿琅看到這個陣仗,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緩緩地跪了下去,不住磕頭,哽咽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明老夫人剛強了一輩子,這會也是用帕子捂住嘴,無聲地哭了起來。
明老大人本想繃著臉,可沒繃住,紅著眼睛看向別處。
最後還是明光庭示意蔣氏上前,將阿琅扶起,
“好了好了,好孩子,當心頭上的妝。”
阿琅直起身子,低頭讓淚水落到地上,強行壓下心中的澀意,
“外祖父,外祖母,你們別擔心我,我會把日子過好的,你們也要多多保重。”
明老大人夫婦紛紛點頭,隻是臉上的不舍之意卻是始終未見緩和。
拜別了高堂,時辰不早了,新婦該出門了。
蓋頭再一次被蓋起,不過這一日,不是阿琅自己走到轎子邊,而是腳不沾地被人送到喜轎邊上。
新婦出來,人群先是一默,隨後喧騰起來,經驗誇讚之語此起彼伏。
蓋頭下的阿琅,看不到院子裏其他的情形,隻能看到地麵上鋪著紅毯,而她被顧瑞照背著往外走。
新婦“鞋不能粘土”故而,她被背了出來。
蕭珩同她一道拜別明老大人夫婦,在顧瑞照背著阿琅出來時,他已經率先在紅毯的盡頭靜靜地等待著。
一見到顧瑞照背著阿琅過來,臉上又是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笑容,大步地迎了上去。
阿琅聽到蕭珩的腳步聲,原本浮躁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下來。
這個男人那樣出色,那樣踏實,讓她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托付身心,往後的種種,隻要兩個人相依相靠,共同進退,再沒什麽可擔憂的了吧。
阿琅被顧瑞照放在喜轎前的喜凳上,然後在喜娘和全福太太的攙扶下上了轎子。
雖然她看不見外頭的情形,可進喜轎前,她還是不有自主地會頭看了一眼。
“姐姐,你放心,往後我一定照看好顧家,不會讓顧家的門楣沒落的。”顧瑞照見阿琅回頭,輕輕地,語調堅定地同她說道。
阿琅鼻根又是一酸,怕再流淚,低下頭去,進了喜轎。
蕭珩在一邊,看在眼裏,默了默,上前拍了拍顧瑞照的肩膀,然後鄭重地朝他拱手,正色道,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姐姐,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的。”
這話聲音不大,但吐字極為清晰,一字不落地傳到轎子裏阿琅的耳朵裏。
阿琅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一緊,隨後一鬆,心中的那點酸澀,消散的不見蹤影。
新婦子已經接到,迎親隊伍打道回府,禮樂喧囂,來時浩浩蕩蕩的隊伍,去是更是浩蕩。
請而懷王府門前一條街早就已經綴滿了紅綢,到了門口,蕭珩在馬上接過喜娘遞過來的箭囊,取出早就去了箭矢的箭,對著天、地、車簾子各射了一箭。
一箭射天,天賜良緣,二箭射地,地配一雙,三箭定乾坤,新人入新房。
隨後,喜娘和全福夫人將阿琅從喜轎裏攙扶下來。
蕭珩接過紅綢,遞給阿琅,隨後牽著她往裏頭走,見阿琅乖巧地跟著他走,他的眸子裏笑意蕩漾起來。
低聲道,
“我慢一些,你擔心腳下,有台階,我會提醒你的。”
蓋頭下,阿琅輕輕地應了一聲。
蕭珩在眾人的笑鬧聲中,領著阿琅,一步一步地進了清河王府。
到了正廳。皇帝,皇後早就已經坐在上首等著。
太子也站在一邊,精神看起來很不錯。
三人欣慰地看著一對新人進堂。
阿琅牽著蕭珩的紅綢進了正廳,耳邊是喧鬧的笑鬧聲,她能聽出很多熟悉之人的聲音。
自然也有陌生人的聲音。
裏頭有一道聲音微啞,但並不突兀。
她忽然想起,在經過長街的時候,總感覺有一道目光,一直黏在她所在的喜轎上。
一直到王府門前,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