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浮出
原本廊道盡頭屋子裏的人已經收了弓箭,準備離開,見著阿琅狂奔的那幕,還有那拖著她一起跑的人。
頓時沉聲問道,
“那是誰?”
“不知道!”長風說道。
窗前的人倏然轉身,房裏的燭台被打滅,使這張臉瞬間都湮滅在黑暗裏。
“撤!”
阿琅被握著手,一直往前帶著跑。
扭頭看去,月光下,那人的狠厲決絕,臉上布滿絡腮胡,還有身上穿的衣裳雖看不清,卻整個很臃腫。
她的腳步不禁頓在那裏,“阿珩?”
蕭珩朝她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阿琅回看他,半晌,反握住他的手,掉頭往回奔去。
蕭珩起初被她一帶,有點不適應,沒一會也就適應了她的節奏。
阿琅一口氣奔回到剛剛離開的那個院子,剛在牆下站穩,左前方就射來一排冷箭。
阿琅和蕭珩一同避開再殺過去,發現竟是機關。
蕭珩看到阿琅站在那裏發愣出神,不由道,
“他們還有人,一旦有機會,不會輕易讓咱們生還的。”
這個地方,求援信號扔出去,就算見著,來人不一定很快。
阿琅的心情這會卻渾如江海翻騰,顧不上自己的傷,也沒有餘力去管其他的。
她回來,是想殺個回馬槍,她想看一看,那個她熟悉的人,究竟是誰。
現在,她好像知道是誰了!
這個機關,起先不知道,但看過之後,她真是太熟悉了。
分明就是她教的法子做的機關。
可真是終日打雁反被啄。
怪不得那人要墊肩,多穿衣服,用皂角來掩蓋身上的味道,以及穿特製的鞋子。
可他改來改去,唯獨走路的姿勢還有些和原來相似。
她一直以為自己想多了。
她以為在那一次他對自己的剖白之後,怎麽也算一個老友了。
終究,是她想得太多了呀!
那番剖白,竟不過是讓自己對他放下戒心。
阿琅靠在牆上,仰望著天上的星光,長長吸著氣,隨後低聲哂笑,而後收身站直,說道,
“咱們走吧。”
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落在阿琅身上,衣裳上披上一層斑駁,使她莫測得像是鏡中人。
蕭珩不知為何,感受到身邊的人心情跌入到了穀底。
他看看四周,咬咬牙,將她抱在懷裏,一雙鐵壁幾乎要將她箍進自己的血肉裏去。
阿琅也環抱他,眼眶疼得跟有無數根針在紮一樣。
蕭珩從見到,握住阿琅的手刹那間,到現在,渾身都在顫抖,從在絕望的穀底掙紮到刹那間峰回路轉,失而複得,簡直不太真實。
但能夠得回她,就已經心滿意足。
他拖著阿琅的手臂上了牆頭,沿途一路劈飛不知多少冷箭,終於出了同泰寺。
和早就被遣出來準備馬匹的甲一匯合。
阿琅一路都在想,當初能夠扳倒韓家,其實韓長風功不可沒,很多蛛絲馬跡都是根據他提供的訊息查到的。
故而,他能夠在韓家倒後屹立不倒,其他韓家子弟流放的流放,殺頭的殺頭。
原來,不是他有良知,而是他懷著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自事出到此刻,前後兩個多月,但這期間,蕭珩的神經一直都緊繃著,尤其是靖安侯府的人一個都不見了之後,更是令人生出各種猜測。
這會,真切的碰觸到阿琅,感受到她的體溫後,蕭珩心裏立即放下重擔。
那夥人隻在同泰寺裏布置了機關,還有人手。
等到阿琅他們出來後,並沒有順勢追擊,故而阿琅他們一路平安無事,回到了明家。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明老夫人緊攥著阿琅的手,顫著聲音安撫,“隻要人平安,比什麽都好。”
自從阿琅失蹤,明老夫人身子骨就沒好過,這會也是激動得直喘氣。
阿琅連忙扶住她,讓她坐下。
“抓你的人是什麽人?”明光庭正巧在府裏,聽到阿琅回來了,立刻過來,見著阿琅張口就問。
阿琅搖頭,“我不知道,我不認識。”
不過,她望著蕭珩身上那皺巴巴的長袍,說道,
“劫走我的人,主謀就是當年和父親之死有關的那些人。”
這也是,當初她認出長風的背影,卻不敢確認的原因。
畢竟,靖安侯之死已經是多年前的事,那個時候長風年紀也不大,根本就不可能參合進來。
阿琅坐直身,
“這些人,抓我是因為,他們以為我手上握有當年父親之死的證據。”
“阿南的死?”明老夫人問道。
阿琅點頭,“那天晚上,我也確實拿到了一些東西。”
蕭珩看了她一樣,說道,“是在胡琴琴身裏嗎?”
阿琅又點了點頭。
“裏麵是一個蠟丸,東西如今在侯府書房外,院子裏靠牆左數第三株樹的鳥窩裏。”
蕭珩怔住了,半晌道,“怪不得,我翻遍了書房一無所獲。”
阿琅搖頭,“起先,我是想放在書房的那個花瓶裏,但那些人闖了進來,我又改變主意了。”
“萬一我不敵,被抓後,那些人必然會搜查書房。放在花瓶裏,太不安全了。”
蕭珩震驚未完又有些愕然。
隨後又是了然一笑。
這確實符合阿琅的性子。
明家這邊,阿琅將從被刺殺那天開始說起,一直說到今日從裏頭逃出來,都說了一遍。
同泰寺那邊,一夥人也從裏頭撤走,一直往前,經過蕭珩討水吃的那個村子,再往前,還有一個道觀。
正是老清河郡王清修之地。
禪房裏,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隻剩下長風和另外一個換過灰色道袍的男子。
這會,室內燈火通明,終於見著男子的真麵目,俊美儒雅的方士,正是阿琅見過的老清河郡王,蕭溢。
他盤腿坐在蒲團上,示意麵前的韓長風也坐下。
“顧雲琅那邊,你覺得會是什麽情況?認出你了嗎?”
韓長風,“想來應該是沒有,若是認出了,不會是那樣的表現。”
“不過,她折返後,若是碰到那些機關,接下來必然是會疑心到我的身上。”
蕭溢的麵色有些複雜,說道,
“當初想讓你把她給拉攏過來的,沒想到竟失敗了,這孩子的性子,倒真是和阿雪一樣一樣的。”
“愛憎分明。”
韓長風隱有苦笑。
蕭溢,“你笑什麽?”
“笑孩兒活該一輩子藏在暗處,作一把不是那麽鋒利的匕首。”
“長風……”
“這江山,將來打下來,也是你的。”
韓長風笑笑,那張和蕭溢截然不同,卻一樣溫和的臉上微微綻放出一抹笑,
“孩兒知道,父親當然是最愛我的。”
蕭溢望著他,揚唇笑了。
這世上,究竟誰為誰做嫁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