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陰險狡詐
吃了一劍,分明讓韓丞相有些惱怒。
平日裏看起來溫和無害的韓丞相,平日裏其實誰都未曾放在眼裏,他本以為用自己的功夫出其不意,不說全身而退,最起碼能給自己掙得一條生路。
雖當日在獵場上,他看過阿琅和石家那個孩子的比試。
對阿琅有一絲警惕,卻從未真正放在心上。
現在,麵對這樣一個攻擊力極強的對手,他有些出乎意料。
之前阿琅的那些言語已經惹惱了他,宛如一幅看不起他的架勢,現在還傷了他。
頓時,厲聲喝道,“你找死!”
這招招含著怒意,越發淩厲要命了,阿琅利落接招,麵上輕鬆,心下哪裏敢輕敵?
這人,攪和的朝堂不太平,殺了他的父親,隱忍這麽多年,從未讓人發現他竟會武藝。
分明皇帝也是詫異的,更不要說底下的朝臣。
就連他的盟友,如今已經被製服的忠勤伯也是一臉驚詫。
可謂隱藏至深。
阿琅年輕,不是沒有閱曆,自然想過可能會輸,但她卻不能輸!
她不容許自己有輸的可能!
如果她輸了!她如今後經曆的這些風雨以及父親的仇恨哪怕將來得報,也還是不夠泄憤!
不夠洗刷她失去父親帶來的痛苦,更對不起父親那未能實施的滿腔報複。
沒有什麽比直接滅了他更解恨,她隻奔著殺了他這一條路去。
丹陛上,皇帝護著皇後,早就已經從總管太監手中拿到了武器。
此刻劍柄被他捏在手中幾乎都要碾碎了。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樣要命的打鬥,如果放在平時,這真是精彩的很。
可關鍵,這其中一個是阿南的孩子,另一個是朝廷的亂黨要犯!
他想上前幫忙,卻並不知該從何下手。
因為他擔心他出招不夠快,反而會誤傷了阿琅。
這樣就更心焦了。
這一幕,重現了當初阿南最後的那一仗。
那一次,也是這樣,麵對敵人的圍攻,阿南將他護在身後,投入都戰鬥裏。
也是這樣,拚了命去的打鬥。
本來阿南已經將圍攻上來的敵人殺了個幹淨,隻最後,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一隻暗箭……
當初的情形一幕幕在皇帝腦海裏重現。
那一次戰鬥死傷慘重,他身邊的親衛隻剩下阿南,忠勤伯幾個人。
忠勤伯他們當時也在和敵人纏鬥在一處,他們當時是在哪個方向呢?
從前想到這一幕時,皇帝都會想不起來。
隻這一刻,他腦海裏清晰地重現當時的情形。
忠勤伯並幾個不在暗箭射來的那個方向。
當時還有誰呢?
還有阿珩的父親,前清河郡王。
不過,不會是清河郡王。他和阿南一樣,是他可以托付後背的兄弟……
大殿內的人早就已經退到一邊,女眷們被禦林軍護到一邊,有些大膽的武將之家女眷留下來。
其他的文臣武將聚攏在一塊。
眼珠兒不敢錯開地關注著這場戰鬥,也為阿琅捏把汗。
這個敵人可不是普通的敵人,是韓丞相,溫和一輩子的人,竟然出其不意的武藝高強。
哪怕是在當年皇帝舉事時,也不曾表現過一星半點會武藝的韓丞相。
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之後,仿佛變了一個人。
這會容不得半點疏忽。
“能行麽?”淳安駙馬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身邊的幾個武將也是金抿著唇,繃著臉不言語,手已經攥在從禦林軍侍衛抽來的劍柄上,仿佛隨時就要上前。
韓丞相出招淩厲,阿琅卻一點也不慢,手中的長劍專攻韓丞相的上盤,要命之處一個也不放過。
“今日我要是捉了你活口,就留你一線氣息。若是捉不住,那老娘就把你剁成肉泥,滋養我父親墳前的鬆柏。”
吐出來的話字字如飛刀,犀利的很!
韓丞相自認為猖狂半生,睥睨天下,沒想到這個女孩竟然比他還要狂。
關鍵是她不是狂妄無知,而是真的有本事。
他從來不知道顧衡那樣的人竟養出這樣一個女孩。
不是沒從韓長風身邊知道她一點底細,有些能耐,博學多識,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
她不過是一個女子,和他對戰時,卻好像是一頭餓狼,出手狠絕,心思也狠。
韓丞相並不服老,總覺著自己正是老當益壯,隻是,戰著戰著,在少女無窮無盡般的精力下。
在她過人的靈敏反應下,原本信心滿滿的韓丞相,忽然對自己能否闖出這一關有了懷疑。
他不甘心,當年顧之南死的那一場戰鬥裏,他也在,當時被人傷到了,險些喪命。
那一次活過來,幾乎等於他白撿了一條命。
故而這些年,他一直兢兢業業地幫著皇帝打理朝堂上的事。
私下裏,倒賣糧食,鐵器等一切能夠倒賣的物資。
他就像為兒孫後代多存一些財富。
他想要讓韓家再上一個新高度。
他沒想過要推翻陛下,自己坐上那個皇位,最起碼也要擠入到皇親貴族。
想要將韓明珠嫁給太子,是他的設想之一,那樣將來坐在皇位上的,就是他的外孫!
他會盡一切力量輔佐這個外孫,讓他成為千古一帝。
誰知,太子的身子孱弱,遲遲沒有大婚,陛下更是沒有易儲的打算。
他不得不想另外的辦法,遠在邊疆的端王身有殘疾,無法繼承大統。
於是,他才將目光放在七皇子身上。
隻可惜,這是個扶不山牆的爛泥,白費了他那麽多的功夫。
韓丞相打起精神,全神貫注地與阿琅對抗。
阿琅出招太過‘不正派’,沒‘風度’,她跟著江固學過許多的功夫,江湖人士,有正派的,也有不正派的。
招術自然有許多,麵對韓丞相這樣的人,正氣凜然與他是沒用的。
曾有一段時間,她甚至是跟在江固身邊,遊曆江湖,見識那許多的武林人士。
韓丞相覺得阿琅仿佛很了解自己,那種陰,那種狠,還有那種恨!
她渾身上下每個關節都透露出一種這個年齡不該有的老練嫻熟。
到底顧衡這是怎麽教導出來的,這樣的一個怪少女。
“丞相大人!”
肩胛骨上突然傳來一陣銳痛,隨著阿琅的一聲嬌叱,那把他避開這麽久的長劍竟然刺進了他的皮肉。
發出沉悶的聲響。
韓丞相猛然抬頭,舉劍對戰,但才剛行動,肩胛骨的長劍已然抽出,對著他又來了一劍。
刺進他的鎖骨處。
長劍刺過來時,穿過皮肉,更是帶來一股力道,將他推得往後半步。
“第一劍,是替我父親給的。你斬斷了他的人生,讓他滿腔抱負未成。”
“第二劍,是為我自己給的。父仇不共戴天,你讓我從此成為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第三劍,是代替陛下給你的,他對你的信任,倚重,全都喂了狗。”
阿琅將長劍拔出,鮮血淋漓,沒有半點遲疑停頓,立刻刺向韓丞相的前胸。
並且阻止了要上前的武將,以及旁邊的侍衛。
胸腹被長劍抽出又不斷的刺入,那般容易,宛若砧板上的魚肉。
阿琅的聲音並不高,隻容彼此聽見,可韓丞相卻是每一個字都入了耳。
這每一個字,都帶著恨意,像積壓了許久許久。
韓丞相再也沒有反抗,隻是怔怔地看著麵前的少女,半絲也不顯得拖泥帶水的少女。
這般氣勢如虹的少女。
良久,他張了張嘴,不想血卻比他的聲音先出來,猛地一口噴濺在阿琅手中的劍刃上。
再被劍刃反彈,又濺到阿琅的衣裙上。
風,穿堂而來,輕輕晃動著那鮮紅的衣裙,擺蕩。
“琅琅!”身後,是皇帝醇厚的聲音。
皇後一個箭步衝到阿琅的跟前,雙手顫抖著,扶著阿琅的身子,“你有沒有傷到哪裏?”
皇帝追著皇後走到阿琅的身邊。
這被殺的是韓丞相,是從知道顧衡以及其他暗探死因後,皇帝一直想要殺的人。
從前,他不是不知道韓丞相私底下的小動作,他是人,也是帝王,深諳水至清無魚的道理。
故而,他雖有敲打,卻從未處置過。
頂多也就是將韓係的人調動一番。
誰能想到,韓丞相的手越伸越長,竟然將他撒出去的暗探收買不成就殺害。
皇後上下顧看著阿琅,手有些顫抖,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傻孩子,這裏這麽多人,你怎麽就衝上去了。”
皇後緊握住阿琅持劍的那隻手,緊緊的。
皇帝在阿琅的肩頭上拍了拍,“好,好樣的!”
若是阿南在天有靈,一定會為這個女兒驕傲的。
他今夜,一定要到阿南的靈牌前,好好的與他說一說。
阿琅抽劍,看著韓丞相軟軟倒下,而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塞到韓丞相的口中。
“陛下,這是藥王穀的續命丸,他還有半個時辰,你若是想要問什麽,做什麽,可以問了。”
她要韓丞相死,也不妨礙挖出他肚子裏的秘密。
這一刻續命丸給他,已經是便宜他了。
皇後攜著阿琅的手走到一邊,裕王妃,陳夫人等紛紛上前。
還有那些文臣,武將,一大批守衛在側的侍衛,大家紛紛讚賞地看著阿琅。
在消化完阿琅的壯舉後,紛紛開始各司其職,大殿內,和韓家一係的人圍在一處。
其他該誰做的誰去做。
同時還要再三排查,宮中是不是有什麽不軌之徒,排查漏網之魚。
若是韓丞相不僅僅是在宮外布置人手,在宮中還布置了呢?
巍峨深宮,從上到下,多少的人。
太醫這會已經準備好,皇後帶著阿琅到偏殿,順便讓太醫幫她包紮。
韓丞相在她手下傷的很慘,她也沒少挨韓丞相的刀,除了手臂與腿上的皮肉傷,肩胛那裏也是挨了一下。
比起傷口的痛,這種仇恨卸下來的爽卻讓人感到舒服。
能把韓丞相拿下,她自己一點也不敢想象。
這樣的人,深藏不露,沒法預知探測,更何況,韓丞相吃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飯還要多。
經驗怎麽也會比她更豐富。
她跟著師父江固確實經曆過不少,有時候不一定要靠刀劍才混得開。
幸好,韓丞相經驗雖豐富,可到底年紀擺在那裏,同時,他既不想讓別人知道,平日裏自然有些小心。
這份小心,也是困住他的一個原因。
但無論如何,她終究是成功了。
“阿琅!”
太醫剛把她手臂上的傷包紮好,準備包其他的地方,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她抬起頭來,是蕭珩,正從殿外大踏步的走進來。
步子很快,很快,忽地一把就把她給抱住了!
阿琅:……
她想動,但來人身上的氣息冰冷,因為大雨,因為趕路,身上的衣衫都濕了。
阿琅卻沒有任何的不適,反而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還有,邊上的人都看著呢,皇後娘娘僵了會,偏過頭去笑了。
還有,太醫手上拿著帶血的紗布呢,手正尷尬地半抬著。
還有,她身上好像沾染了很多的血,還有打鬥時出的汗,味道是真的不好呀。
不過蕭珩的手好像要把她勒斷了,抱得死緊死緊的。
算了算了,管他呢,現在她就是比任何時候需要他的安慰和擁抱。
她伸出帶著血跡的手,環在他的腰間,才不管手上的髒汙,會不會把他的衣袍給弄髒。
也不管他身上的濕氣會不會傳到自己身上。
然後糯聲道,
“阿珩,我費了老大的力氣,才把韓老賊給殺了。”
“是,我們阿琅最棒,最厲害。”蕭珩拍著她的後背。
蕭珩幾乎是催著馬兒用了最快的速度回了宮。
出宮後,他快速做好所有的安排,並沒有讓大家大張旗鼓的查抄,而是秘密地,不動聲色地一點點進行。
韓丞相若是有安排,必然是他不能出宮安排的棋子才會動手。
可今日皇後生辰宴,宮中的宴請一向是不到晚間不散場。
故而,如今還有時間。
若是想要提前,必然會有特定的訊息發出。
蕭珩安排了人手關注這方麵,同時帶著人趕去水的源頭。
隻是,行到一半,他的心莫名的慌亂起來。
這樣的慌亂,隻在兒時和兄長一起逃亡時出現過。
那時,他不懂那是什麽樣的預兆,一心一意地跟在兄長身後。
這次,他懂了,那是要失去什麽的預兆。
他所擁有的東西並不多,有關聯的如今都在宮中……
如果人到這世間來,就是為了一次又一次的承受困難與別離,那又何必費力走這一遭人世呢?
當即,他吩咐甲一帶著得力的下屬趕往水之源頭。
而他,則是調轉馬頭,往城內跑。
隻盼望著,自己能夠來得及。
進了宮,什麽也管不了,問清楚阿琅在偏殿,當即什麽也不顧就闖了過來。
一樣就看到她滿身血汙,乖巧地坐在那裏,仰著頭,朝皇後露出燦爛的笑。
當下激動不已,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了上去。
她殺了韓賊,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來了。
“王爺,這郡主身上的傷,好不容易包紮好,可不能再沾水了。”太醫實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兩人。
大殿內,韓丞相滿臉灰敗,靠在柱子上,仿佛被打斷了脊骨的野狗,再直不起身體。
他有滿腹的話要說,有無數說辭能夠辯解,可每當他張開嘴的時候卻覺喉中暗啞,幾乎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才擠出聲音,苦澀道,
“事到如今,陛下還有什麽想問的呢?隻怕我說,陛下也不相信了。”
“朕信。”皇帝斷然道。
聞言,韓丞相先是一驚,隨即,他那張灰敗的臉上,似乎被什麽點亮了。
他簡直受寵若驚,不禁道,“陛下……陛下……”
“你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這朝堂能夠如此的風平浪靜,甚至天下能有如此的安平,你功不可沒。”
“你倒賣口糧,朕知道一些,從未深究,隻是敲打,不過是希望你能夠收手……”
皇帝沒有理會韓丞相那如破風箱一樣的喘息,隻平靜道,
“可惜,你沒有,反而變本加厲。”
韓丞相的嘴唇動了動,一時竟是應不出聲。
皇帝冷聲繼續往下,
“你做下這麽多事,加在一起,株九族都不為過……”
皇帝的語氣,就像是臘月裏的冰雪,冷、淡,毫無感情。
韓丞相隻覺得自己胸腔裏也被塞了滿滿的冰雪,冷徹肺腑,渾身都要哆嗦起來。
但他還是想要挺直身體,咬緊牙關,一字一句的道,
“陛下,罪臣家中其餘人,並不知罪臣所為,還求陛下開恩,看在罪臣這些年,兢兢業業打理朝務,莫要殃及無辜……”
他所求的不過是讓家族壯大,再上一個新的階層。
他汲汲營營,連孩子都不要,就想要一個家族能夠平衡。
到得最後,親子背叛,女兒不信任,株連九族,韓家一個都逃不過。
此時此刻,韓丞相五內俱焚,恨不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求饒討命。
恨不能剖心挖肺的表忠心,一切都隻是無用功而已……
皇帝深深地看了韓丞相一樣。
這一眼沒有任何的感情。
“陛下,罪臣願意將韓家所有能用的勢力名單列出來,宮內與宮外,沒有遺漏。”
這樣的名單,可以說是韓家最後的依仗,也是韓家幾百年來積澱下來的。
若是交出去,韓家可以說是拔了牙的老虎,隻怕真的是生死由人了。
若是旁的人,韓丞相不會這樣做,可對方是皇帝陛下。
一路走過苦難的陛下。
一個雖也有帝王疑心,更多是仁厚的陛下。
就看他對靖安侯之女的態度,韓丞相願意去賭一賭。
皇帝點頭,不疾不徐地,“朕給你時間,你默吧。”
看了看,約莫是覺著他這會想寫也寫不了。
當即招手叫了一直立在角落裏的韓長風過來。
父子倆再一次麵對麵的在一處。
韓丞相的胸口一點點的堵的更滿。
韓家這些年,自然是得罪了很多的人,眼下還要將朋黨暗子的名單交給陛下,可算是一點底牌都沒有了。
待自己去了以後,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隻怕韓家族裏日後少不得要遭罪,還不知能不能熬過去……
當然,這比族滅要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有命,總能熬過去的……
當年,韓家老祖不就是把一個微末之族,壯大到後來的百年韓家嗎?
更何況,韓長風,這個被他放棄的孩子,能夠被皇帝叫來抄錄名單。
也就是說陛下是信任他的。
有了這星星之火,就可以燎原!
可是,當韓長風抄錄好名單後,隻見他輕輕的覆過身來,雙手將韓丞相的亂發理了理。
“父親大人,我知道,還有很多人手是沒有記在單子上的,還請父親大人一並默出來吧。”
很多暗子中的暗子,一般是不會落於紙上,隻記在心上。
就比如朝廷裏,有明麵上的監察史,也有如顧衡,書生那樣的暗探。
這個暗探,身份百變,能夠迷惑人。
百年韓家,又怎麽會少了這樣一類暗子中的暗子呢?
韓丞相心頭欣慰,果然是韓家的孩子,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隱瞞。
是,他是還有暗子,那就是韓家最後的根本了。
這也是韓家除去韓長風這星火之外的微末浮塵。
他唇角勾了勾,嘴唇輕輕嚅動。
韓長風點點頭,不疾不徐地又將手往下,理了理韓丞相淩亂的衣領。
唇角微揚,似譏似諷,
“多謝父親將最後底牌告訴我,我會好好利用的。”
“對了,忘記告訴父親了,韓家覆滅後,我會和陛下表忠心,改姓。”
“哦,不是從母姓,若是可以,我想把這身血脈剔除的幹幹淨淨。”
“韓家,就此灰飛煙滅吧!”
韓丞相原本就堵得難受的胸腔,再也壓製不住,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死死地盯著韓長風。
他是再也沒想過韓長風竟然會這樣說,竟然會是這樣的態度!
不應該的,不應該的啊!
原本就是被藥激發出的那點生息,這一下,整個都泄了。
韓長風眼神平靜,口中吐出最後一句話,
“韓家的人,我都會妥妥安置的,他們很快都會去陪你的。”
“黃泉路上,你不會孤單一個人走奈何橋。”
韓丞相不由悚然,臉上的怨毒和不可置信。
他用盡最後一口氣,從胸腔深處發出一聲嘶鳴,
“陛下,你真的以為將罪臣鏟除,就能高枕無憂了嗎?你錯了……請……”
隻是,他還沒有說完,就已經斷了氣。
一臉的猙獰,一臉的不甘心,死不瞑目。
皇帝原本是在韓長風身邊看著他抄錄的,不過抄錄到一半時,被一位大臣給叫走了。
這會聽到韓丞相的嘶吼,立刻轉身,眉頭緊蹙。
他想到了靖安侯顧之南的死,當初韓丞相也在現場,難道,他知道線索?
隻是,一切都已經遲了!
韓長風慢慢起身,將抄錄下來的紙呈給陛下,抄手站在一邊,目光望向阿琅所在的偏殿。
眼底一層濃濃的擔憂。
“陛下,這張紙上,有欽天監的監正……這樣一個老實的人竟然和韓賊有勾連……”
吏部的官員指著韓長風抄錄的那份名單,感慨道。
外頭的雨聲,雷聲,交織在一處,轟隆聲不斷,雨頃刻間就仿佛倒下來一般。
殿外,一個穿著蓑衣的將士匆匆忙忙的進來,跪地稟報,
“陛下,欽天監來人報信,欽天監監正在觀星台上吊而亡,留下一張遺言,言說城中將有災情即將發生……”
“他們怕這遺言是真的,不敢有所耽誤……”
皇帝猛然頓住,災情,欽天監的,他看了看名單。
那個監正,是最能占卜的,曾經就有一次,地龍翻身被他預測到,因為有預知,那次做了提前的安排,傷亡很少……
這次悄無聲息,一無所知。
皇帝目眥欲裂,看向已經倒地身亡的韓丞相。
原來,他不隻在水之源做了手腳,還讓欽天監的監正隱沒了占卜消息。
不論如何,他都會讓這個上京,屍橫遍野!
可惡,可恨!
若是提前得知,這會早就已經做了安排下去,將城內百姓轉移……
隻盼著一切都還能來得及。
邊上的大臣們也是麵麵相覷,地龍翻身……
若是真的,那可真的是屍橫遍野,百姓也是要流離失所,整個京都將會是地動山搖
皇帝呼吸滯了滯,神色幾經變換,良久才呼出一口氣,擺過手,重重的拍了下禦案,
“還等什麽,立刻讓人布置下去,讓百姓都轉移到空地上去。不能讓百姓有任何的損傷。”
“將那欽天監報信之人帶來見朕。”
“是……”
這就是韓丞相的可惡之處,他先拋出一個餌,這個餌是著著實實讓你吃到肚子裏去的。
這個餌是真的!
讓你為了這個餌去拚命,那些已經撒出去的人手,這個時候要收回,何其艱難。
等到消息一個個傳達下去,改變方向,整個京都百姓都轉移,那也要等到明日天亮之後了。
一聲巨大的轟鳴聲,仿佛要將天都給撕裂了。
一道光芒,閃在天際,轟鳴過後,連大地都顫了顫……
正在讓太醫包紮傷口的阿琅忍不住的身子歪了一下,幸好蕭珩眼疾手快將她撈到懷裏。互相看了眼,臉色大變,這是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