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能出什麽事?
阿琅跟著胡七到了馬車邊,果見清河郡王正斜斜地靠在隱囊上,手持一卷書,正垂眸翻閱。
見到門前有了動靜,抬眸,唇角微微動了動,放下手中的書,身子倒是沒動,依然斜靠著。
這是阿琅認識他這麽久以來,見著最為懶散的狀態。
蕭珩將書放在書案的左上角,將一個小巧的手爐遞給阿琅,“天還沒回暖,拿著暖暖手。”
阿琅的身子底子本就好,加上常年習武,這麽點路,自然是不會感覺到冷。
就連青檸給她準備的大氅,她都扔在自家馬車裏沒有拿過來。
蕭珩的衣裳比她還要單薄些,阿琅瞅著他俊朗的臉,沒什麽表情,卻總覺得滿臉的不容置疑。
於是隻好接過手爐。
手爐傳遞的溫度正正好,溫暖舒適,很快就將阿琅手給捂熱了。
兩人乘車去了韓家米倉所在的地方,下車時,外頭天色擦黑,阿琅忽然想起早上出門前,外祖母說要給她燉湯喝……
她剛要朝跟著一起來的胡七讓他回去報信。
“我已經派人告訴老夫人了,不需擔心。”
阿琅微微頷首,過了會,後知後覺的,他是怎麽知道她沒告訴家人要去哪裏的?
韓家的米倉很隱秘,阿琅和蕭珩到時,在場的不僅僅有韓家的人,還有衙門的人。
幾個彪形大漢正在米倉的屋頂上掀瓦,一塊塊青瓦從上麵扔下來,摔得粉碎。
這不掀屋頂還好,一掀屋頂,竟然有白花花的大米從被掀開瓦片的倉頂傾瀉而下,嘩啦啦的,好像下雨一樣。
開始是一絲絲的雨線,後來就變成傾盆大雨,聲音越來越大。
米粒落在倉外的青石地板上,細碎的聲響,就像是石頭打在韓家管事的心上。
刀剜似的疼。
人群裏,不知誰大聲驚呼起來,
“這麽多的米,怎麽有這麽多的米?”
一般人家的米倉,無論大小,那都是用米袋子將米一袋袋裝好,疊放在一起。
可韓家這個米倉卻是直接用米填滿了整個屋子。
這還不算什麽,這米倉裏的米,不是什麽陳米,糙米之類的。
這些米,無論從形狀還是色澤來看,更像新米。
米倉可不隻一個,這裏連續有好幾間屋子,大小構造相同。
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爬上另外幾間屋頂,去掀瓦片。
“這是韓家的米倉,何時輪到你們這些人撒野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開了這米倉,存的是什麽居心。”
韓家的管事在下頭氣得麵紅耳赤,大聲質問。
屋頂上,那掀瓦的大漢嗤笑一聲,
“韓家?哪個韓家?這米倉裏的米,到底有多少,你們囤積這麽多米糧,是想幹什麽呢?”
“上京還有哪個韓家有這樣的魄力,囤積這樣多的米糧,當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韓丞相府唄。”
“韓丞相府先前不是收陳米嗎?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怎麽?原來還要販賣新米與民爭利啊。”
韓家管事的臉上如四季飄過,韓家的形象,在百姓心裏一直都很好。
百年來,韓家辛苦建立起來的形象,全部要毀於一旦了。
就像是放在一起的椅子,一把椅子倒了,撞倒旁邊的椅子。
接著其他的椅子也要全朝著同一個方向倒了下去。
韓家,這是被人擺了一道。
韓家的管事心頭暗暗發苦,也不知怎麽回事。
米倉原本有許多守衛,可午膳過後,一個個都疲累的直打瞌睡。
沒等反應過來,都已經睡過去了。
這些人闖進來時如入無人之境。
至此,管事心裏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這都是有預謀的。
難怪他覺得今日送菜的村民有些異常。‘
隻盼著家主那邊快些收到消息,能夠阻攔消息擴散。
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阿琅坐在車裏,看著混在人群裏的江叔,笑了笑。
看來江叔不僅僅適合做大夫,還很適合搞事情。
那些大漢一唱一和的,把韓家的底給掀了個幹淨。
隻見屋頂的大漢望著下頭韓家的管事,
“這麽多的米,是要有來路的,你們韓家,不是一向自詡清正廉明嗎?“
“這些米,需要多少銀錢才能攏過來,更別說,你們有這麽多新米,為何施粥還給人吃糙米,陳米?”
“感情你用那些貴小姐的錢收新米,散出去的是糙米,那你們這些新米賣給誰?”
“百姓?還是說……”
漢子的聲調拖的長長的,
“你們韓家,把這些米糧賣給南疆,賣給反賊?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韓家的管事怎麽也想不到,有人做局竟然做到韓家頭上。
他指著那屋頂的漢子吼叫,
“哪裏來的瘋子,什麽南疆反賊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派胡言。”
“我們韓家的米來路正當,有本事下來,咱們這就去衙門理論。”
屋頂的漢子,也不知道江叔是從哪裏找來的,不僅演技好,就連口才也是了得。
他‘哈’了一聲,
“衙門?哈,那就去衙門,喲,正巧,這裏不是有衙門裏的人嗎?”
“這麽多人,正好讓大家都見識見識,韓家是如何有負皇恩,給信任他的陛下抹黑的。”
管事恨得咬牙切齒,餘光中,見著韓家的那些護衛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真是天助他也,看來藥效已經過去了。
頓時,他大喊起來,
“給我打,給我打,看誰敢動咱家的米!”
正在這時,城內,韓丞相府,一位小廝滿頭大汗地跑進府裏,急匆匆的去了韓丞相平日呆的院子。
聽到小廝的稟報,韓丞相騰的一下,站起來,“你說什麽?當真?”
小廝麵如土色,“當真,如今衙門的人已經在米倉外圍著,裏頭好多人在鬧事,咱們的人……”
米倉的位置偏僻,到底是怎麽泄露出去的?
明明天氣還是冷的很,可韓丞相後背滾出細密的汗水,瞬間就濕透了裏衣。
韓家一直以來收米的事情都做得很隱秘。
新米和陳米糙米一起收。
糙米,陳米用在施粥上頭。
至於新米,不僅是在上京賣,也運往別處去賣。
至於南疆和反賊,賣出去的米,往哪裏去,這哪裏是他能夠控製的呢。
新米放在市場上買,一部分運往別處去賣,一部分則以稍微低的價格,放在夫人的米鋪裏賣。
衝擊著米市的價格。
迫使一些小商戶們不得不拋售手裏的大米。
那麽,韓家就能用很少的銀子將這些人手裏的大米全部吃進。
一直以來,這樣的事情,都很順利,從來沒暴露過。
現在,如果韓家實話實說,就要扯出後頭的那些見不得光的部分。
可若是不說,沒辦法給眾人一個交代。
韓丞相打死也想不到,米倉的事情會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來。
因為鍾家的案子,韓家的名聲上了一個大台階,若是……
韓丞相簡直不敢去想,後果是什麽樣的。
可是,韓丞相沒有時間再想了,有人從外麵跑進來告訴他,
“大人,那些從青州上京來的鄉民出事的……”
韓丞相嗬斥,“那些鄉民今日不是要回青州,他們能出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