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哪裏來的清茶
阿琅一步步進逼,寶珠郡主被數落的麵皮發綠。
蕭令昕聞言,瞪大眼睛,將那碟‘櫻桃’端過來。
這哪裏是什麽櫻桃,分明就是帶毒的梅果。
外形確實和櫻桃相像,果實鮮豔欲滴,十分難養活,卻深受豪門貴胄追捧。
因為它一旦養好了,卻能經冬不凋,被認為有富貴興旺之意。
隻是,這果實卻帶毒,普通人吃了腰膝酸軟,腹瀉疼痛。
蕭令昕出生高門,隻是性子直爽,又不是傻子。
她怎麽會不明白寶珠郡主是什麽意思呢?
這是想讓阿琅在眾人麵前出醜啊!
“寶珠,你太可惡了!”
寶珠郡主被揭穿了,隻得勉強道,
“不過是和六姑娘開個玩笑罷了,阿昕,想來是你家下人上錯了呢。”
蕭令昕冷笑,這是想推卸責任了?
裕王府根本就沒有梅果樹,宮裏更不會弄錯果子,果子到底哪裏來的,不言而喻。
玩笑?
她冷笑道,
“今日阿琅頭回來我家做客,你剛才還說她不過如此,看來是不熟。”
“你和不熟的人就開這樣性命攸關的玩笑麽?”
“來人,去前頭和祖母,母妃說一聲,府裏的下人如此玩忽職守,該嚴懲!”
寶珠郡主壓住怒氣,麵色難看。
真要讓裕王妃和世子妃知曉,事情定然是要鬧大的。
介時宮裏都會知道……
寶珠忍著氣,
“哪裏性命攸關了?她不是沒吃麽?不僅沒吃,還把我排揎了一頓呢!”
蕭令昕被氣樂了。
阿琅微微一笑,拉著她坐下,世家連著世家,她不想因為這個讓裕王府和燕王府有摩擦。
更何況燕王如今正在北麵作戰。
今冬百姓能不能過好冬,就看這一戰。
她見過燕王,更敬佩他。
隻沒想到那樣偉岸的英雄,女兒卻是如此模樣。
寶珠郡主見狀,以為阿琅怕了,借坡下驢,問在座的女孩,
“我就是開個玩笑嘛,是不是?是不是?”
女孩們恨不得風波快些平息,連忙說是。
阿琅麵露微笑,問,
“是麽?大家都覺得是開玩笑?不是想要看我笑話?也不是譏諷我出生不好?”
大家紛紛點頭。
阿琅又問,
“是麽?我剛回京,什麽都不知道,你們以後不會再拿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來試探我了吧?”
語氣婉轉,好像玩弄獸籠裏的動物。
眾人連聲不會,寶珠郡主更是麵色發綠。
阿琅笑眯眯地看著蕭令昕,“阿昕,算了,就是個誤會,各位姐妹還是相親相愛的呢。”
蕭令昕看著寶珠郡主發綠的臉,心裏痛快極了。
雖然阿琅看似吞下了剛剛的委屈,其實不然。
不論寶珠還是在座的閨秀,今日過後,再也不敢小看阿琅。
更加不敢在阿琅麵前使小手段。
難保不被阿琅上綱上線,大帽子扣人。
畢竟,阿琅是什麽樣的,就擺在那裏了。
水閣裏頓時氣氛變得沉悶。
阿琅借機說要去淨房,蕭令昕正好也想和寶珠好好說道,於是讓身邊的丫鬟帶她去。
阿琅不過是想出來透下,正巧蕭令昕身邊的丫鬟被人叫住,她隻好沿著小路往前走。
走到一處假山邊的亭子前,就見裏頭坐著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
聽到響動,回過頭來,阿琅歎了口氣。
怎麽是清河郡王那個偽君子?
她轉身欲走,卻見郡王抬手招呼她,
“往哪裏走?不想聽聽審訊的結果嗎?”
阿琅憋了口氣,硬著頭皮大步走到他的麵前,坐下,“願聞其詳!”
蕭珩今日來裕王府是有事請教裕王,偏生裕王府待客,他不想與那些客人周旋。
於是選了個清淨隱蔽的地方,安靜的坐著,想一想燕北的那一仗該如何的打。
正要品出點心得來時,就被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打斷了。
他抬手倒了一盞茶給阿琅,慢悠悠地,“不急,這是明前的龍井,姑娘品一品。”
阿琅手一頓,這些貴人到底什麽毛病?
花茶,綠茶,挨個讓人品!
為了知道審訊結果,阿琅忍了,她端起茶盞準備來個牛飲,卻聽蕭珩緩緩道,
“姑娘跟著令尊四處行走,想來見多識廣,其實不用多說,想來也應該知道幕後凶手是誰吧?”
阿琅麵色如常,內心翻了個白眼。
她要知道幕後凶手是誰,還用得著忍氣吞聲在這裏,讓他懟著玩麽?
阿琅真心覺得這位清河郡王,是位難得的,腦子不太好使的神經病啊。
她有些惱了,冷言冷語,
“醫者不自醫,通卦之人不測自身,小女子一介女流,哪裏有通天的本事。”
“要是青天白日會見鬼,今日必然不出這趟門,不透這股風!”
豁然起身,抬腳欲走。
蕭珩輕笑,抬眸,
“船工招供,船行前,有個小乞兒給了他一封信,信裏還放了三百兩銀票,讓他殺人。”
阿琅緩下身子,偏頭,麵上看不清喜怒。
“那信上寫了什麽?”
讓小乞兒送信,身份保密功夫做的不錯。
船上載得是韓、國公府女眷,船工就算敢下手,也要怕東窗事發拿不了銀子惹一身官司。
所以,那信上必然是寫了什麽保證,讓他們大膽下手。
更點明了若船工敢收了銀子不辦事,會有何後果!
蕭珩繼續說下去,
“信上寫著你是上京一大戶人家主母偷人生的,死了就死了,沒人會追究。”
“同時也安排了後路,就是通州驛站會有人接應,讓他們出去躲風頭。”
阿琅握著茶盞轉了轉,當日是張嬤嬤說碼頭上的船不好找,讓中間人康王幫忙找。
於是就找上了正巧路過的韓、國公府。
前腳找到船,後腳就有人付錢殺人……
若是內宅手段,不會費盡心思隱匿行蹤。
可這個人,又多半是侯府裏的人。
隻有侯府的人知道她乘哪隻船。
那為何想要致她於死地?
有能力,有閑錢買凶,極恨極厭惡她的,老太太麽?
隻是因為討厭她嗎?
阿琅直覺沒那麽簡單。
她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茶水在舌尖上打了個轉,低頭看向手中的茶盞,目光凝結。
快速拿出袖籠的帕子,按在唇角。
蕭珩抬手揉了揉眉心,臉上帶著些疲倦,
“怎麽,茶不好喝?想吐就直接吐,帕子也難洗呀。”
目光如炬,識破她的小動作。
“這茶是裕王府提供的嗎?”阿琅反問。
這茶豈止不好喝,簡直帶毒呀。
裕王府是毒窩嗎?
蕭珩絲毫不知,故意皺著眉頭,感歎,
“姑娘行走四方,見多識廣,這是瞧不上裕王府的新茶麽?”
這茶聽說是今年明前茶,吃了口齒留香,還是不錯的。
阿琅笑了笑,伸手拿過放在清河郡王跟前的茶壺,
“多謝郡王今日相告,大恩不言謝,一盞清茶了了……”
蕭珩失笑,剛才還嫌棄這茶,現在卻想用這茶來償還恩情,這擺明不想謝。
話還未完,就見阿琅笨手笨腳地不但將茶盞給打翻了,連帶茶壺也‘啪嗒’一聲摔地上,應聲而裂。
蕭珩輕晃下頭,深吸了一口氣,使出畢身功力才將要說出口的話咽回去。
阿琅看起來有些驚慌失措,問,
“你身邊怎沒留個服侍的人啊?我去叫人來收拾,你等著啊。”
一邊說,一邊走。
蕭珩起身,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哪怕扶著石桌,依然是跌坐在石凳上。
他猛地抬頭,一雙眼裏閃著灼熱的白焰,如同亮出利齒的虎狼。
亭外,四麵八方圍過來一群黑衣人。
一個健壯的男子擋在阿琅麵前,不顧她的掙紮,推著她往亭子裏走。
“捆好了,晦氣,不是隻抓蕭珩一人嗎?怎多了個小娘皮。”
阿琅心頭才覺得晦氣,果然應了那句,白日見鬼,今日不該出門,不該透這股風。
剛剛就應該直接逃跑,管這個郡王去死,連累她今日也命喪於此?
亭子裏,蕭珩趴在石桌上,仿佛已經失去了意識,露出一側蒼白的臉頰。
阿琅扯開嗓子尖叫,裕王府的人,清河郡王身邊的人都去了哪裏?
但願有路過的人經過,聽到她的叫喊聲。
那健壯的男子大喝一聲,“叫叫叫,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鐵扇似的手掌高高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