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好話不說第二遍
兩個未接電話,程子恩打了兩個便不打了。
簡俏開始有些後悔,為什麽不接呢,不知道他好不好,不知道他們回來沒有。不知道肖敬的事情怎麽樣了。她有很多話想說,她突然好想聽聽他的聲音。
她想,隻要程子恩再打來,她就馬上接了。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他都沒有再打來。
她終於熬不住,自己給他打了過去。
程子恩的聲音很快就傳來:“喂。”不過帶著微喘。
簡俏頓了頓,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那些如鯁在喉幾乎要破口而出的話全部被淹沒在了喉嚨口。她從來不知道發音如此困難。
“喂,簡俏,說話。”程子恩依舊在喘氣。
“你……”第一個字總是特別的艱難,簡俏好不容易開了口,後麵的就順暢多了,“你……你剛才打電話給我,我……我正在洗澡,所以……”
“哦,”程子恩道,“沒事,我就看看你到家了沒有。”
“我到家了。”簡俏沉默良久才說。
“那就好。”
“你們回來了嗎?還是在山區呢?”
“還沒回去,我現在在屋頂,這裏的信號好點。”原來他這麽喘是為了爬上屋頂。簡俏要如何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呢。
“程子恩……”
“怎麽了?”
“我……我……”簡俏結結巴巴的。
程子恩道:“你什麽你,有話就說啊。”
“沒,沒事。”她到底是縮頭烏龜,她害怕所有的事情一旦揭開,就會連這點零星的卑微的幸福都不見了,她笑的滿眼都是淚水,卻不讓自己的哽咽帶出來,故作輕鬆的說,“我其實就是想讓你唱個歌給我聽聽,好不好。”
“唱歌?”程子恩似乎被這個無厘頭的要求震驚了,“簡俏,你不會做夢了吧。”
“你才做夢了呢。”簡俏反詰,“程子恩,我就是想聽你唱歌,你唱首歌給我聽聽好不好?”如果程子恩不說,那麽就讓她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她隻想延續這偷來的幸福。
如此而已。
“你唱首歌給我聽好不好?不然我睡不著。”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簡俏都以為他要不見了。
“那你想聽什麽?”突然,程子恩如是說。
簡俏也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你剛才說什麽?”
“好話不說第二遍。”程子恩酷酷的回答。
“你說了,我聽到了,你問我想聽什麽,我要聽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簡俏想起那一束因為自己匆忙離開而來不及帶走的紅玫瑰,心頭又是一陣難受,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也隻是一個俗人,她也喜歡這樣俗氣的幸福。
程子恩顯然被這樣的答案再一次難住了。
簡俏有些著急的催促:“我現在說了,你可以唱給我聽了。”
程子恩沒出聲。
簡俏等了幾分鍾,終於打算放棄:“對不起,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你不要介意。”
往事如風癡心隻是難懂/借酒相送送不走身影蒙蒙/燭光投影映不出你顏容/仍隻見你獨自照片中/夜風已冷回想前塵如夢/心似冰凍怎堪相識不相逢/難舍心痛難舍情已如風/難舍你在我心中放縱/我早已為你種下/九佰九拾九朵玫瑰
簡俏抱著手機,癡癡的聽著手邊那邊傳來的低沉嘶啞的歌聲,眼淚像猙獰的小蟹,爬了一臉。他的聲音幹淨而富有穿透力,清晰的傳入她的耳裏,他一定唱的很投入,因為歌詞裏麵的傷感完全被他唱了出來,唱的簡俏心裏一陣陣的疼。
都是自己選的歌,卻聽得自己如此難受。
我早已為你種下/九佰九拾九朵玫瑰/從分手的那一天/九佰九拾九朵玫瑰
簡俏的哭聲隱隱從手機裏傳來,程子恩說:“你哭了。”
“沒有。”簡俏急忙擦去臉上的淚水,“哪那麽容易哭啊,真看不出來,原來你還挺有音樂細胞的,歌唱的這麽好啊。”
程子恩笑笑:“謝謝誇獎,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簡俏聽了,一頓,半晌才道:“是啊,我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你怎麽了?”程子恩聽出她話語裏低落的情緒,“嗯?”
他最後的那個字,充滿了寵溺的味道,如果不知道整件事情,簡俏一定會欣喜若狂,可是現在她卻高興不起來。
“沒事了,我就是被你的音樂才華給折服了,真的。”簡俏笑著說。
程子恩似乎也被她的笑聲感染:“是嗎?那禮尚往來,你是不是也應該唱首歌給我聽聽呢。”
“我五音不全,也不會唱歌。”
“會唱歌的人一般都這麽說。”
“我真的不會。”簡俏赧然。
“哦……”程子恩拖長了音調,“那你拿什麽來換才好呢。”
“……”
“現在我暫時還想不到,還是等我想到了再問你要吧。”程子恩淡淡的道。
“好吧。”簡俏記下了,“程子恩,”她說,“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情?”
“說。”今夜的程子恩,脾氣特別好。
“如果我做了一件錯事,你會不會原諒我?”
“那要看你做了什麽事情。”
“如果是很嚴重很錯誤的事情呢?”簡俏緊張的抓著手機。
程子恩頓了頓:“比如呢?”
比如,她卻訕訕的說不出來,還有什麽,比那樣的仇恨更大?
“出軌?”程子恩自己說,“背著我偷男人,給我戴綠帽子?”
“你胡說什麽啊!”簡俏當即打斷他,“我怎麽可能那麽做?”
“哦?”
“算了,沒事沒事,就是比如我虐待一下程嶽波啊什麽的,你會不會非常生氣啊?”
“如果是嶽波還行,要是小洛……”他隱含的警告意味已經相當明顯了。
簡俏道:“虐待我自己我也不會虐待小洛啊。”
程子恩點點頭:“還有其他問題嗎?”
簡俏想了想,似乎沒有了。
但是,就在掛電話前,她忙不迭說:“程子恩,肖敬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她知道自己問的太魯莽了,從程子恩怔住的語氣中,她就知道自己往他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對不起,我……”
“等我們回去,就舉行他的告別儀式。”程子恩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起伏。
簡俏的心狠狠一抽,一想到那麽可愛的男孩此刻正躺在冰冷的冰櫃裏,簡俏便心疼不已:“我可以去參加嗎?”她補充道,“馬上要放寒假了。”
“等我回去了再通知你吧。”
“好。”無論如何,簡俏都想去送他最後一程。
程子恩的電話暫時撫慰了簡俏不平靜的心靈。
看來,程念恩還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他。她不知道程念恩到底在盤算什麽,又會對簡明涵做什麽,她到底是該有多恨呢?可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麽當年她就不幹脆給他判個死刑算了,這麽多年過去了,再來報複,還有什麽意義呢?
簡俏去了程宅,她要親自跟程念恩要這個答案。
鍾管家給她開的門,讓她在客廳等等,傭人說大小姐很快會下樓來了。
簡俏在上班之前趕來的,程念恩揚揚眉,頗為意外的看著簡俏:“早啊。”她說,然後坐到早餐桌前開始吃早餐,“一起吃吧。”
鍾管家給她也準備了一副刀叉,簡俏卻拒絕了,三明治吐司,火腿培根,咖啡,一點也不符合她的口味。
她坐在沙發上,等程念恩吃的差不多了,才出聲道:“我主要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問完了我就走。”
程念恩優雅的將最後一塊麵包撕碎了放進嘴裏,咀嚼完之後才點點頭:“問吧。”
下人已經全部走了,這裏隻剩下她們兩個,於是簡俏直接道:“我父親就是撞死你哥哥嫂子的凶手?”
程念恩的眼神陡然變得淩厲。看的簡俏都有些害怕。
簡俏咽了咽口水,但依舊直勾勾的看著她:“我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可以嗎?”
程念恩的嘴角滿是嘲諷:“真相?真相就是你的父親,一個嗜酒成性的男人,在喝醉了之後還駕駛大貨車,在高速上逆向行駛,把正要趕去接應子恩的喬恩與他的妻子撞死了!”程念恩猛的扔下手中的刀叉,刀叉與盤子的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驚得簡俏無所適從。
程念恩的目光恨不得吞了簡俏:“要不是當年我不在國內,要不是子恩正在部隊,簡俏,你以為還會有今天的事情嗎?”
“但是他已經受到法律的製裁了不是嗎?十二年啊,難道這還不夠嗎?”
“你覺得夠了嗎?用十二年來換兩條人命,你覺得這夠嗎?”程念恩厲聲的質問,她突然激動從椅子上站起來,椅子推開的時候發出巨大的響聲,簡俏的心跟著被提了出來。
她身上透出淩厲的架勢,眼神犀利,簡俏幾乎不能與她對視。簡俏終於明白,原來,這才是程念恩真正討厭她的原因。
她無法用言語來改變一個人的恨意,因為她說的對,人的生命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即使做了十二年的牢,也永遠無法抹平親人心中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