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哪裏來那麽多為什麽，沒有為什麽，說了不能就是不能，老師這都是為了你好。”平日很忙很忙的父母被老師喊到來學校的辦公室，就像是助紂為虐地那樣，對長大以後的小孩一頓劈頭蓋臉地大罵，“王有劍，你能不能讓爸媽省點心，爸媽跟你說的話，你能不能聽進去一點，爸媽辛辛苦苦上班掙錢，一年花那麽多錢的學費送你進來，不是讓你來學習怎麽頂老師的嘴，是為了讓你贏在起跑線上，讓你從小比別的孩子快人一步，你怎麽就不能理解呢？”
‘為了你好’這四個字，堪稱無懈可擊的典範，永遠永遠要記住的是，爸媽所付出的努力永遠要比你付出的努力更加用力。
隻因為你是個小孩，你的輩分要比他們低，你活著，你就是欠他們的。
這就是這個地方的傳統。
而且，由於存在有一個叫做‘互聯網’的地方，大家都能在相距很遠的地方，及時地‘互聯網’的平台上發表自己的意見，說一大堆壓根不用負責，也不用擔心會被現實中的人們發現的話，以至於‘嚴於律人，寬以待已’，這麽一項標誌性的潮流，也成為了那個時代特有的一個記號。
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一部分人，總是擅長以過硬的態度去要求別人，勒令他人遵守道德，但自己在背地裏卻放浪形骸，幾乎無惡不作，可卻不會有絲毫的愧疚之情。
想來，那應該就是一個節奏快得恨不能直接飛起來的年代。
人們坐在凳子上，對著屏幕，手忙腳亂地敲打一種叫做‘鍵盤’的東西，在互聯網的平台上激昂文字，大吵大鬧，戰況激烈得如若世界大戰，甚至連停下來，稍微看幾本書，調整一下心態，鬆動一下手指指節的時間都沒有。
時間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刻不容緩的，幾乎每時每刻，大家似乎都在浴血奮戰，都在劈裏啪啦地敲擊鍵盤，都在憤世嫉俗地怒罵，卻從沒有想過.……
他們之所以會感到憤怒，可能正是因為他們也是組成這個社會的一部分。
他們從這個社會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也就隻能龜縮在家裏，對著電腦屏幕發出無能的怒火，用仁義和道德痛斥那些擁有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的那些人……
究竟是怎麽為富不仁。
可他們卻什麽風險也不願意承擔，就像是看多了那些老是叮叮叮地網絡小說裏的主角那樣，總覺得自己才是天命所歸，如今落得這樣的地步，隻是懷才不遇，完全就是社會的不公平使然。
如果像那些小說裏那樣，有一個叮叮叮的係統該多好，他就能枯木逢春，逢凶化吉，隻手遮天，改變世界，成為眾望所歸的那個唯一。
他們就這樣坐在電腦的前麵，沉浸在那個別人套用公式，如同流水線一樣，給他們編織和生產的叮叮叮幻想裏，卻從沒有想要離開那個幻想一步.……
去用自己的聲音告訴這個社會，這個世界，我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
哪怕爸媽掙錢的方法其實簡單得很，並不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也就是過年過節的時候接待一些客人，客人就會前放在月餅盒裏，放在水果籃裏，放在過年的紅包裏送到父母的手上。
可王有劍就是沒辦法反駁，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了他的父母，那過年過節就基本不會有人往他家裏送禮物，也不會有人塞那種很大很大的紅包給他，到了那個時間，他就會失去所有的收入來源，不得不浪跡街頭，跟乞丐們一樣，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
也是因為從這個地方的傳統來說，父母的命令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命令，所以，他就隻能接受父母的命令，服從老師的安排，再也不能把心中所想的問題隨意說出來。
他不知道隻有幾年級的他為什麽可以聯想到那麽的多，也不知道就算自己死不認錯，老師和父母又能拿他怎麽，但他知道的是，如果放任這個處境繼續下去，父母很有可能就會對他越來越失望了，而且，他們現在還年輕，生多一個孩子替代他，就相當於玩兒網絡遊戲，把大號玩廢了，再重開一個小號什麽的，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於是，他低下頭，誠懇地跟那位教導語文的老師說，對不起，我錯了。
……
再長大一點，他獲得了第一部屬於自己的手機。
在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他的諾基亞N95手機忽然收到一條短信，內容是說他是光之繼承人，是迪迦奧特曼的下一任人間體，需要替代勝利隊的真角大古隊員，繼續為了保護地球與怪獸作戰，現在，勝利隊的隊員們已經把迪迦奧特曼的變身器-神光棒埋在了學校操場的一個地方，準確的方位是從植物園的門口往學校大門口的方向望去，順數第十三顆樹下麵。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一條惡作劇類型的短信，想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個世界怎麽可能會有迪迦奧特曼，這個世界有且僅有的就是考試，還有卷子，一遝接著一遝，沒完沒了的卷子。
如果考不上好的高中，那就意味著很有可能考不上好的大學，如果考不上好的大學，日後想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估計都無從下手。
雖然父母在那個管理這座城市的權力場也有不低的地位，按理說，就算他現在直接輟學，之混得一個初中學曆，他的父母也會找找關係，為他謀到一個不錯的工作和未來。
如果當從出身這麽一個條件來說，他其實根本不需要太過用力地奔跑，父母給他劃出的那條所謂的起跑線，其實早已經比大部分苦勞大眾的終點線還要高，還要遠。
但他就是不想依賴父母，說不上什麽原因。
假若非要說出一個緣由的話，那可能就是天生沒什麽安全感吧，吃個西紅柿炒雞蛋都要顧忌自己有沒有夾多，害怕因此遭人取笑。
可這麽沒有安全感的他最後選擇相信這一條突如其來的短信。
結果就是，他來到了那棵樹的下麵，挖開土，摸出一個盒子，打開一看，發現的是一坨臭哄哄的狗屎，他愣愣地望著這坨臭哄哄的狗屎，埋伏在旁邊的同學們便恰到其時地跳出來，放聲大笑地取笑他，說他幼稚，這麽白癡的短信都信，一把年紀居然還在看奧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