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煙籠寒水月籠沙(4)
他們目送華王後離開,端陽轉身看著秦異。
他好像瘦了一點。
他一向不愛惜自己,八成是飲食不調。
她想說什麽,張了張嘴,聲音卻像卡在喉嚨。
這一瞬的對望,已經有侍女過來催促他們入座。
最後,她還是什麽也沒說,無聲從秦異身邊經過。
他們坐在一張席上,用的是一張案,吃的是同一份菜色,端陽卻覺得彼此之間相隔甚遠。
還有時不時旁邊人投來的目光。
迫於這樣盛大的場麵,沒有多少煞風景的言論,然而卻逃不過人的心眼。
一切都是這麽興致索然,毫無意趣。
端陽拿起左手邊的酒壺,自斟自酌了一杯。
是女子飲用的桂花釀,沒什麽滋味兒。
端陽暗暗瞟了一眼身邊人。
他的目光聚焦在高台上,秦王正在致辭,再有幾句,就該一起舉杯了。
她隨手就拿過了他的酒壺,抿了一口,果不其然,十分爽烈。
然後,她將她的酒,放歸了秦異身前。
許是這酒後勁大,難得的,她竟然覺得有些麵龐發熱。
然而漸暗的天色遮住了她的異常,直到她準備登車打道回府,腦子突然有些發暈,一個不留神腳下踩空,差點摔倒。
是秦異從後麵扶住了她,攙著她上了馬車、好好坐好。
她像是十分困倦,頭靠在車壁上,雙目緊閉。
他握著的手,隻覺得冰涼,眉頭微皺,說出了第一句話:“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涼嗎,她隻覺得身體火熱。
秦異脫下外衫,罩在她身上。
可端陽隻覺得身上火燒火燎,毫不留情地掀開了他的衣衫。
這一掀,卻讓秦異一頓,以為她心中還耿著他瞞她秦趙之戰一事。
秦異撿起滑倒腳邊的衣服,緩緩道:“本想等過段時間定下來再告訴你的。趙國已經準備派人去聯合齊魏,你無需多擔心。”
趙國有千萬種辦法逼迫秦國退兵,這場仗,本來就打不長。
端陽睜眼看著秦異,不知道是身體難受還是心更難受。
她艱難地開口:“秦異,我不是籠子裏金絲雀。你為什麽,什麽也不願意和我說……”
她不想做籠中雀,供人支配;也不想做金絲鳥,備受嗬護。
她願意相信,無論過程,他們的結合,是出於本心,而不是借用她的羽毛,亦或是想把她關入另一座籠子裏賞玩,所以不要什麽都有結果了才和她說,理所當然地替她承擔,替她做出“最好的安排”。
然後,因為懼怕被隱瞞安排,她將不再敢向他坦白心意。
咫尺,卻天涯。
他明白她所有不言說的意思,然而這是他的本性。
縱使她說過無數次她所鍾愛的隻是月亮、無論圓缺,但是一切可能比她想象的醜惡。
她會害怕,然後離開。
所以,他選擇獨自背負。
他捧住她的臉,抱住她,輕聲說:“對不起。”
他仍要為他所做過的一些事道歉。
道歉,是會試著改變的意思吧,端陽心想。
她頭靠在秦異肩膀上,經這麽一鬧,覺得很累,不舒服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尤其是肚子,一陣翻騰。
“秦異,我頭暈……”端陽暈暈乎乎地說。
“酒喝多了,你先睡會兒,等到了我叫你。”秦異說完,扶著她,讓她好好休息。
沒過多久,馬車停了下來。秦異搖醒端陽,攙著她跨過門檻。
“到家了。”
隻這一句話,隻見端陽身子往前一栽,“哇”的一聲,一口血直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