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秋槐葉落空宮裏(1)
在秦國的第一個新年,端陽是在秦國王宮裏過的。
正月初一,端陽、秦異一大早起來,進宮參拜秦王、秦王後,一直到正午方才結束,與群臣同享國宴,然後還有晚上的步壽宮家宴。
這天大部分時間,端陽都和華王後呆在一起,看見懷袖、懷衿進進出出幾次,回稟宴會準備之事,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
國宴、家宴,哪一個席麵都不小,都容不得一點閃失。在趙國的時候,都是趙王後和六英夫人一起操持,華王後卻能一人獨攬,而且料理得井井有條。
如此老練,不愧是當初爭奪王權的華王後。此時端陽親眼所見,更是驚歎。
隨著晚宴時辰將近,華王後準備和懷袖去步壽宮看一眼,交代端陽與懷衿一起去通知秦異,然後一道去步壽宮。
一兩個時辰前,秦異被秦弄叫去,想來此時還和他那幾個親的、堂的兄弟在一起。
端陽領命去尋秦異,才知他們早散了,左右問了不少人,卻沒人知道秦異的去向。
端陽沉思了一會兒,決定與懷衿分頭找,懷衿往西她往東。
東邊端陽平時去得多一點,也更熟悉。但是一圈走下來,秦異的影子也沒見著。
端陽埋怨了一句,正在此時,一個黑色背影出現在她麵前。端陽心中一喜,大喊了一聲:“秦異!”
可能是距離太遠,他並沒有回應,而是繼續沿著蜿蜒的石子路快步向前。眼看他就要消失不見,端陽隨即跟了上去。
端陽就這樣跟著秦異,也沒留心是怎麽走的,隻覺得越來越偏僻,最後見秦異推門進了一座廢置的宮殿。
長楊宮。
端陽抬頭看了一眼宮匾,望了一會兒推開沒關的大門,心裏覺得有些不對,不像是秦異的作風,但還是跟了進去。
長楊宮內,兩旁的雪積了老厚一層,中間這條步道卻是幹淨的,正前方是正廳,門虛掩著的。
端陽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喚了一聲,“秦異?”
仍舊無人回應。
屋內卻傳來低沉的回聲,聽起來像是男子的呻吟。
端陽躡手躡腳地走到裏麵,所聞所見,幾欲作嘔。
外麵是傍晚,屋裏的日光微弱。可這一點微弱的日光,足以讓她看清眼前的一切。
房間裏充斥著令人反胃的屎尿騷臭味,滿地都有糞便,有些已經徹底幹了。一個男人蜷縮在角落裏,穿著一身破舊的棉衣,光著手腳,頭埋在膝蓋裏,頭發亂蓬蓬的、打著死結,根本分不清年齡。
端陽強忍著惡心,掉頭就要離開,卻發現門不知被誰關了,怎麽推也推不開。
端陽一拳打在門框上,氣自己好奇莽撞。隨即,她突然聽見身後有人赤腳走近,驚懼回頭,見到那人已經從裏麵出來,離她不過兩丈,怒斥道:“別過來!”
他沒有聽,亦或是根本沒聽懂,依舊一邊傻笑一邊靠近。
端陽瞅準旁邊半人高的竹節燈台,靠著門挪動,一邊與他保持距離,一邊移到燈台旁順手抄起。
銅燈台比她平時使的劍重很多,她要兩隻手才能舉起,但手中有了依靠,她心裏一下安定了許多。
“你別過來!”端陽與他打著圈兒周旋,問,“你是誰?”
剛問完,不知為何他一下興奮起來,朝端陽猛撲。端陽看準他不太靈活,一個轉身就避開了他,他卻因為沒停住腳步,結結實實磕到了桌角。
他揉著發痛的地方,臉上徹底沒了笑,哭哭鬧鬧地要抓住端陽。
端陽躲閃不及,如同揮劍一樣用力揮著燈台,打在他手背那樣尤其怕痛的地方。然而他卻好像不太知道痛一樣,還是慢慢靠近。
正在端陽疲於應對之際,突然有人打開了門。
端陽分心看見一個身量未足的人影站在門口,還帶著光暈。
是秦卉。
他不小心撞見端陽進了長楊宮,在外麵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她出來,心中擔憂,也顧不得那麽多,就進了長楊宮。
一進宮門,秦卉便看見房門掛著鎖,聽到裏麵傳出打鬥的聲音和端陽的威嚇。
秦卉上下摸了一圈,掏出端陽當初送他的簪子,三下兩下撬開了鎖,一推門就看見端陽和一個瘋男人在一處撕打。
端陽認出秦卉,怕他危險,連忙喊道:“快走!”
正是這一分神,那人已經靠近,扼住了端陽的脖子。
不要看此人瘦,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實際上力氣不小。端陽隻瞥見他側頸有一道黑線,就被扼住咽喉,呼吸開始不暢。
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秦卉見此,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手一個勁打顫,手中的簪子和銅鎖碰撞發出了聲音。
這個聲音,對那人而言好像很新奇,那人的注意力有些微轉移。秦卉立馬注意到了,試著用簪子敲打銅鎖,竟然真的有用。
那人隻是稍微鬆了一點力,端陽趁機掰住他的手肘,施了個巧勁往裏側一合,再一推,就把他摔倒在地。
端陽一擺脫,火速拉著秦卉往外跑,搶過秦卉手裏的鎖,三下兩下鎖好,再拉著秦卉逃出長楊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