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伽儺寺
眾人不敢托大,紛紛抱拳回禮,將劉靖讓到了主座之上。
劉靖臉上雖表現的惶恐至極,但是眼神當中卻並無半點情緒的波動,甚至眼中還隱隱透出一股理所當然之色。
在推辭了許久之後,劉靖終於坐在了主座之上。
此時,餘添抬手拿起酒壺,先給劉靖倒了一杯酒,然後又給張淩倒了一杯酒,自己再端起酒杯,對著劉靖說道:“劉公公,感謝今晚拔冗前來相聚,感謝賞光!這位,便是我們第八伍的伍長,張淩,其他的人都是我們第八伍的同僚。
說實話,今天驚了劉公公您的駕,我們是倍感惶恐,於是特意備下薄酒一杯,聊表歉意。
諸位,飲勝!”
說完之後,餘添一仰頭,便將杯中的酒水全部倒在了口中,引來眾人一片叫好之聲。
劉靖卻隻是端起酒杯,輕輕地啜了一口,然後將杯子放下說道:“餘大人真是太捧咱家了。咱家哪有什麽駕?不過是在東宮當中伺候儲君,唯有盡心盡力罷了。
待會咱家還要回東宮,就多不喝了,意思一下吧,諸位看如何啊?”
眾人雖然對劉靖的反應不喜,但是卻都說不出什麽。
常言道,宰相門前三品官。
更何況,眼前這位劉公公是當朝太子跟前的人呢?
別看他年輕,口中謙虛,但是,能夠做到太子府采買的屬官,又怎麽會是易予之輩?
不說別的,單說他在太子麵前的恩寵,恐怕都是太子府數一數二的。
所以,隻要不是做的太過分,那就由著他就是了。
眾人在劉靖放下酒杯之後,紛紛將杯中的酒水飲幹,然後開始了今天晚上的盤問。
當然,眾人都是辦案的老手了,不會做出上來就直指目的的問話。
於是,前期大家還是在以聊閑天為主。
首先發問的是張淩。
張淩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端了起來,麵朝劉靖說道:“劉公公,我先敬你一杯,感謝你今晚能夠賞光,接受我們的邀請。
我常聽小添說,劉公公在東宮之中,是一位仁義厚道的公公。
不論是那些剛進宮的小太監,還是那些待久了的老公公們,都對您是讚譽有加,說以後太子登基當了皇上,您就是皇上身邊的大伴。
到時候,還請公公多多提拔提拔我們!”
說完之後,張淩一飲而盡。
而劉靖則再次輕啜一口,淡然笑道:“張伍長謬讚了,謬讚了。咱家隻不過是盡心盡力伺候太子罷了,隻不過是完成本職工作而已,當不得仁義敦厚四個字。
至於說大伴的位置,一切但憑天意,但憑天意。”
此時餘添斟滿酒站起來說道:“哎,公公何必妄自菲薄。依我看,這大伴的位置,早晚都是公公的囊中之物。
恕我眼拙,我看您今年,最多也就二十歲吧?二十歲,就能將東宮采買的職責攬在懷裏,可見太子殿下對您的器重和恩寵了。”
“餘大人說的沒錯。”
劉靖嘿嘿笑道:“太子殿下對咱家,那是天高地厚之恩!采買這個位置多重要?太子府上上下下幾百號人,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經過咱家的手帶進宮去的。管著這幾百號人吃的安全放心,便是咱家最大的責任。
承蒙太子爺不棄,將這麽重的擔子,交給了咱家,這是對咱家最大的信任了。”
此時,王德發也加入戰局,問道:“公公平日裏,應該很忙吧?看您這身形,應該吃的不是很好吧?”
劉靖一聽到王德發這句話,雙眼迅速地蒙上了一層水霧,兩隻眼睛當中噙滿了淚水,似乎下一刻便會滑落下來一般。
他吸了吸鼻子,說話略帶些鼻音,開口道:“可不是麽,人人都看著咱家大權在握,可誰又看出咱家身上的壓力來了?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太子側妃殿下,所有的吃的穿的都經咱家的手。
萬一主子們覺得哪裏吃的不好了,穿的不好了,那就都是咱家的過錯,到時候,那可就是掉腦袋的事情。
可是,誰又能想到這一層了?他們都看著咱家在外麵風光,可是誰又知道,每天晚上回到房間,咱家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呢?”
眾人聽到之後,紛紛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然後舉起杯子,共同敬了劉靖一杯。
劉靖這次倒是沒有耍滑,許是因為剛剛王德發的話帶給他的觸動比較大。
他一仰脖,就將杯中的酒給喝了個幹淨。
將杯子輕輕放下之後,劉靖說道:“行了,你們也不用恭維咱家了。咱家知道,你們今天請客,是為了問咱家事情。趁著現在酒還沒喝多,你們趕緊問,不然等會咱家醉了,可是半個字都不會說了。”
陳團一聽到這句話,急忙說道:“劉公公聖明,我們這次請您,確實是有個事想要問您。”
“你說吧。咱家聽著。”
劉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塞進嘴裏,慢慢地咀嚼著說道。
“是這樣的,劉公公,不知道您聽沒聽別人說。兵部柳侍郎的兒子,今早被人發現死在了家中,死相淒慘無比。”
陳團開口說道。
“知道是知道,可是這事情,和咱家有什麽關係?咱家又沒有殺人。”
劉靖又夾了一塊魚放在嘴裏,細嚼慢咽地說道。
陳團聽到了劉靖的話之後急忙否認,澄清道:“不是說公公和殺人案有關係。隻是吧,我們聽柳府家宅當中的家丁們說,柳少爺是因為沒有去佛堂禮佛,所以才慘遭橫禍的。”
“哦?這樣嗎?”
劉靖放下手中筷子,語氣好奇地問道:“這事咱家倒是第一次聽說,你倒是說說,到底是個怎麽回事?”
於是,陳團將今天在柳府當中問到的,以及自己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對劉靖講了一遍。
隻不過,在他的講述當中,柳公子變成一個不禮佛,不燒香的人。
自從柳夫人將佛像請回去之後,柳公子便從來沒有在佛像麵前磕過頭,燒過香。
因為長時間的不禮不敬,所以才導致自己身死。
劉靖在聽到了陳團的講述之後,嗤笑了一聲說道:“哎,要咱家說,這大玄的捕快們,也忒的沒有用了。
這樁案子,明顯是人為殺害了柳公子,可那些殺才們,為了省心省力,竟然將過錯安在佛爺的頭上,簡直是蠢笨如豬!
得罪了佛爺,有他們好果子吃!”
陳團急忙附和道:“確實,對待佛爺必須要敬重,哪能背後議論?劉公公是個明白人!不過,劉公公,我聽說這柳府的佛堂當中,佛像乃是太子妃親賜的,有這回事嗎?”
陳團故意將佛像的來曆說錯,想要詐一下劉靖。
可誰知劉靖在聽到了這個問題之後,表情瞬間變得謹慎起來,雙眼當中原本的笑意也沒了。
他對著陳團語氣冰冷地說道:“小子,我警告你,該打聽的打聽,不該打聽的,千萬別打聽。有些事情,不是你聽了就沒事的,有些事,聽了是要掉腦袋的!”
陳團一聽這話,心情竟反常的高興了起來。
這話能從劉靖嘴裏說出來,證明這佛像的來曆確實有古怪!
看來,柳三郎並沒有撒謊。
就算,這佛像不是太子妃和柳夫人一起請回來的,那也絕對和太子府脫不了關係。
想到這,陳團對眾人對視一眼,眾人看到了他的表情之後,紛紛舉杯,開始對劉靖勸酒。
可誰知,劉靖的警惕心十分之強,任由別人怎麽勸,現在的他也隻是將酒杯沾唇則離,嚴格地控製著酒量。
而一邊的張淩,將這一幕看在眼裏,於是便轉頭走出了房間。
不多時,張淩一臉輕鬆地回到房間坐下。
緊接著,一群身著薄紗的姑娘們,從房間門口依次走進。
那些姑娘們的樣貌,雖比不得百合之流,可也算得上美女了。
劉靖此時正在吃菜,可是在看到了姑娘們走進房間之後,劉靖手中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隻是呆呆地舉著筷子,眼神呆滯地看著那群衣著“清涼”的姑娘。
“劉公公,覺得這些姑娘們如何?”
此時,張淩開口問道。
“張伍長,你這是何意?叫姑娘來羞辱劉某嗎?”
劉靖此時將筷子猛地朝桌子上一擲,然後破口大罵道:“你這老殺才,難道不知道劉某的身份嗎?叫這麽多姑娘過來,存心看劉某的笑話嗎?”
“不不不,劉公公誤會了!”
張淩急忙解釋道:“這些姑娘,都是這萬花樓的清倌人,隻陪喝酒,不做別事。在下隻是看到劉公公每日間為太子殿下操勞,於心不忍,於是才叫了這些姑娘們過來,陪著劉公公多喝幾杯而已。
在下絕無惡意!如果劉公公不喜歡,那在下讓她們走就是了。”
說完,張淩揮了揮手,示意姑娘們退下。
可是,還不等第一位姑娘走到門口,劉靖就高聲喊道:“慢著!”
於是,一群姑娘們又都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出聲的劉靖。
劉靖此時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說道:“既然是清倌人,那就留下來吧。紅袖添香,不失為一件雅事!”
這時,張淩原本提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來。
這群姑娘留下來,自己這幫人的計劃,又能多幾分把握了!
於是,一群鶯鶯燕燕將劉靖環繞了起來。
有人幫著夾菜、有人幫著倒酒、有人輕聲說笑,一時間,屋子裏的氣氛開始漸漸地升溫。
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劉靖的臉已經明顯的變得殷紅無比。
此時,張淩再次舉起酒杯,對劉靖說道:“劉公公,在下敬你一杯,還請賞光!”
“好說好說!”
劉靖此時已經醉了八分,兩隻手各摟著一位姑娘,在聽到了張淩的話之後,劉靖的右手放開,將桌子上自己的酒杯端起,一口將杯中的酒水喝完之後,開始不停地傻笑了起來。
張淩看到時機已經成熟,急忙問道:“劉公公,這柳大人家中的佛像,倒是從何而來啊?”
“從何而來?”
劉靖雙眼已經開始發直,他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滿口酒氣的說道:“是太子妃殿下帶著柳夫人去請來的!”
“那又是從何處請來的呢?”
張淩趁熱打鐵,再次開口問道。
“從何處?”
劉靖再次打了個飽嗝:“嗝……可不就是在城北的伽儺……伽儺寺嗎?”
說完之後,劉靖一頭栽倒在了酒桌上,醉的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