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唐羈的建議
“衡圓,你到了京城許久,老夫卻被些許俗務纏身,始終未曾去尋你,你可曾怪過老夫?”
唐羈指了指屋子當中的椅子,示意陳團坐下,然後自己起身泡了一壺茶,將二人麵前的茶杯當中斟滿了茶水之後,麵對著陳團坐下,微笑著問道。
“不曾怪過二叔。”
陳團急忙說道:“二叔公務繁忙,怎敢勞動你來看我?說起來,是小侄有些失了禮儀,沒有第一時間擺放二叔,還請二叔多多擔待。”
唐羈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微笑著看著陳團不語。
此時的陳團,才抽出空來,細細打量著麵前的中年儒生。
唐羈的樣貌極為豐神俊逸,雖說現在臉上已經生出了細密的皺紋,但是不難看出,他年輕的時候,應該是一位美男子。
再加上儒家弟子特有的氣質,陳團從唐羈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溫暖的意味。
“衡圓,你從酆門關而來,你可知道樂平究竟是犯了什麽罪狀嗎?”
唐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向陳團。
樂平,是李陵安的表字,陳團是知道的。
聽到了唐羈的話之後,陳團急忙說道:“鬼潮犯邊之時,三叔曾經向國中求助,隻不過,從兵部返回的命令,隻有‘便宜行事’四個字。再加上,酆門關的知府王大人,在鬼潮來臨前離奇失蹤。三叔說,他當時在城頭上,看到了王大人身處於鬼潮的中央,於是便暫離指揮一職,單槍匹馬去尋找王大人。
這一來,大玄守備軍沒了指揮統領,再加上酆門關當中有細作裏應外合,將陽極滅鬼陣會去,這才導致了酆門關的失守。
雖說後來二國師帶領著除邪司一眾人等將酆門關奪了回來,但是這一條臨陣逃脫、玩忽職守的罪狀,三叔卻是逃不過的。”
唐羈一開始臉上表情還頗為輕鬆,但是在聽到了陳團將所有情況都說明了之後,他的眉頭便皺在了一起。
他一隻手不停地撚著自己的胡須,雙眼微眯,沉吟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陳團左右覺得有些無趣,於是便四下打量著房間周遭的陳設。
其實,這間房子當中的陳設有些平平無奇,無非就是幾架放滿了古籍善本的書架,以及幾張凳子,一張圓桌。
再有的,便是唐羈平日裏辦公的桌案了。
隻是,令陳團奇怪的是,這間房子的牆上,掛著一幅仕女圖。
仕女圖上的女子,樣貌極為的美麗,一身淡粉色的宮裝穿在畫中女子的身上,直將其映襯的宛如飄飄兮欲乘風歸去的仙子一般。
女子的表情,似乎帶著一股幽怨,左手做西子捧心狀,右手隨意地提著一把團扇,抬頭正看向遠方。
陳團看了看此畫的落款,上麵寫的是“庚子年八月十五,翠居先生繪於晨江園。”
“衡圓,此事,說不得要找人幫忙才行。”
唐羈的話將陳團的注意力重新地吸引了回來。
陳團點了點頭問道:“不知二叔可有人選?”
唐羈說道:“我倒是認識一位刑部的主簿,平日裏吟詩作對,飲酒賞景,始終是少不了他的。我與他交情還算不錯,如果能夠請動他來幫忙的話,或許能夠影響刑部對於樂平的判決。”
“刑部嗎?”
陳團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那不知,是否可以借助這位主簿的能量,讓我見一下我的父親?”
唐羈聽到了陳團的話,笑了起來,說道:“自然是可以的,去大牢當中見個人而已,又不是多麽大的事情。當時你父親入獄的時候,我和樂平,都是托了這位主簿的關係,這才能夠讓你父親在牢中少受許多苦頭。”
陳團點了點頭,正欲說話,卻又聽到唐羈開口說道:“不過,我不建議你現在去見你的父親。”
“此話怎講?”
陳團有些傻眼地看著唐羈,出聲問道。
這來京城,就是為了救便宜老爹來的,現在竟然連麵都見不上,這還談何救人呢?
唐羈看著陳團驚訝的表情,輕笑了一聲說道:“你可知,你父親是為何被打入大獄的嗎?”
“知道,是因為在去年的鬼潮當中,受了傷,中了毒,失去了理智,所以才被打入大獄。”
陳團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那你可知,你父親又是如何去的酆門關的?”
唐羈端起茶杯,將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喝幹淨之後,又續上了一杯,繼續微笑著看著陳團。
“是因為得罪了朝中的大人物.……”
陳團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到說出了這句話之後,他猛地愣在了當場,然後有些艱難地說道:“二叔的意思是,我父親現在可能還被那位大人物壓製監視著?”
唐羈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陳團的說法:“是的,這位大人物,原本是為了將你父親置於死地的。但是,因為有我跟你三叔,我們兩個人在朝中斡旋,所以你父親的罪名遲遲定不下來。這才能勉強保住他一命。
不過,最近朝堂之上的風向有些變化,那位大人物似乎隱隱有坐上首輔之位的趨向。此時的他,正愁沒有政績來鞏固自己的位置。所以,你父親以及這次鬼潮當中出現了錯誤的樂平,都成了他往上爬的墊腳石。
此時的你,如果說去牢中探望,或許會引起那位的注意。到時候,或許你會成為他要挾大哥和三弟的籌碼。”
“籌碼?”
陳團有些奇怪地問道。
“是的,籌碼。”
唐羈點了點頭說道:“或許,他會不顧一切地向你出手,將你置於險地,然後逼迫你父親和樂平認錯。等到將這兩件案子辦成了鐵案,將大哥和三弟除掉之後。你想想,你的下場會是如何?”
陳團聽到這裏,瞬間背上起了一層冷汗。
照唐羈這麽說的話,自己或許在一進入京城之後,就已經被那位大人物給盯上了。
或許,他正等著自己犯下錯誤,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將自己除去。
而且,從唐羈的話語當中,不難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這位大人物在朝中的地位,或許可以用幾人之下,萬人之上來形容。
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除了是除邪司的同百戶之外,還是國師府大國師丘心誌的親傳弟子。
唐羈判斷對方會對自己出手,那麽就意味著,他並不害怕丘心誌。
或許,他的地位應該比丘心誌還要高!
想到這,陳團有些左右為難了。
既想救便宜老爹,但是又想保證自己的安全,這究竟該怎麽辦?
一時間,陳團有些不知所措。
似是看出了陳團的處境,唐羈開口說道:“衡圓,你父親既然已經關了一年多了,也不在乎這幾天,不如你我先將樂平救出來,幫他脫了罪,然後再從長計議,救出大哥,你覺得如何?”
現如今,似乎除了這麽做以外,也沒有其他好的辦法了。
想到這,陳團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唐羈的提議。
“好了,剛剛小孟帶你來,你是為了何事?”
唐羈對陳團說道:“我聽說,這幾日除邪司正在國子監當中調查鬼嘯一事,這事情,是你負責的嗎?”
陳團聽到唐羈發問,這才急忙將事情的原委同他說了一遍。
等到陳團說完之後,唐羈同一種不敢置信地語氣問道:“你確定,你在後山山腳下碰到的老儒,與你描述的樣貌分毫不差,是嗎?”
陳團有些奇怪,老儒的樣貌,自己自然是記得清清楚楚的,而且隻過了沒幾天的時間,就算是有些出入,應該也問題不大才是。
怎麽唐羈會如此相問呢?
陳團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如小侄所說,樣貌無甚出入。”
“既如此,我便知道,你說的是誰了。”
唐羈歎了口氣,對著陳團說道:“你說的老儒,並非什麽幕後黑手,而是我們國子監的祭酒,三品君子境的高手,祝風。”
“祭酒?”
陳團聽到了唐羈的話之後,有些意外。
國子監的祭酒,相當於前世大學當中的副校長。
如果說這位祭酒是幕後黑手的話,那麽也太匪夷所思了。
因為他完全沒有任何動機,去陷害一位從國子監走出的官員啊!
而且,選擇的還是這種不怎麽高明的陷害手法.……
正在思考當中,陳團突然又聽到了唐羈的另一句話:“他肯定不會是陷害陶安然的幕後黑手。因為陶安然,正是這位祝祭酒的弟子!”
陳團這下徹底的不淡定了。
合著我推理了個寂寞?
最像凶手的人,其實是最不可能成為凶手的人?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話,那會是誰呢?
陳團正在思考間,唐羈再次開口說道:“衡圓,如果你想要找他的話,老夫倒是可以帶著你去。隻不過,這位祝祭酒的脾氣有些怪。他頂看不上那些不學無術之人,尋常學問一般的人,他是怎麽都不會見的。
不過你放心,如果是看在我的麵子之上,他應該會見你一麵。
怎麽樣,要不要我帶著你去找他?”
陳團點了點頭說道:“如此便麻煩二叔了。”
唐羈笑了笑並未答話,隻是站起身,將杯中的茶水倒掉之後,便邁步走出了廂房。
陳團見狀,急忙跟在了唐羈的身後。
二人走在國子監的道路之上,周遭都是一些沒有課的監生。
一些監生是在昨晚見過陳團,臉上還掛著一絲仇恨的神色。
隻不過,他們看到唐羈跟在陳團身邊,不好發作就是了。
而唐羈也很快就覺察出了不對勁。
他轉頭看向陳團,問道:“我怎麽感覺,這國子監的監生們,對你頗有敵視呢?”
陳團幹笑了兩聲說道:“誤會,都是誤會。”
唐羈聽到陳團這麽說,也不好意思再問,於是隻好壓住心中的疑惑,繼續帶著陳團朝祝祭酒的草廬走去。
終於,兩盞茶的時間過後,二人來到了一座草廬的門前。
唐羈在門外整了整衣衫,拱手肅立,口中喊道:“司丞唐羈,求見祝祭酒!”
“不見!”
門內傳來的聲音,讓唐羈和陳團統統傻眼了。
不見?這是個什麽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