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真相

  “衡圓,此番案件能夠偵破,你立了大功!”


  張淩抬手拍了拍陳團的肩膀,然後說道:“明日路百戶來了,我自會為你請功!”


  陳團連道不敢,過了一會,他開口說道:“其實,此宗案件當中,還是有些不甚明了的地方。”


  “你說,還有什麽地方不甚明了?”


  張淩點了點頭,說道。


  “首先,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那隻香囊當中的冤魂。”


  陳團對著眾人說道:“這兩天,這縷冤魂待在我的引魂燈當中,經過陰氣滋養之後,倒是凝實了不少,但是神智卻還是尚未恢複清晰,這縷冤魂的來曆,我們並未查探清楚。”


  說到這裏,陳團看到眾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繼續說道:“其次,便是安教習的失蹤。表麵上看來,他似乎與這樁案子沒什麽關聯,但是,讓人費解的是,為什麽郭孝義會知道是他打殺了牡丹姑娘,又為何會將此事利用起來,嫁禍給遠在豫州的陶安然。”


  眾人聽到這裏,紛紛點頭。


  陳團繼續說道:“最後,也就是這樁案子最為關鍵的一個地方。為何,郭孝義、郭孝文兩兄弟,要嫁禍這位陶安然,一位六品的郡監通判,真的能用這種方法扳倒嗎?要知道,我朝對士大夫的優待是前所未有的。


  假設,郭孝義兩兄弟所編造的案情都是真實存在的,在這個案子當中,陶安然並未直接造成粉牡丹的死亡。就算,就算陶安然親手殺了粉牡丹,估計也隻會得到一個戾氣過重的評語,並不會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


  那麽,這麽想來,郭孝義兄弟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難不成,隻是為了惡心陶安然麽?”


  眾人聽到這裏之後,紛紛沉默不語,緊皺的眉頭透露出他們此時並不輕鬆的心情。


  這時,陳團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將案件複原一下,看看能不能從中得出什麽蛛絲馬跡,各位認為如何?”


  張淩點了點頭說道:“可以,小添,你去拿紙筆過來,咱們將這個案件所有的過程複盤一遍,看看到底能不能獲得什麽意外的收獲。”


  餘添急忙應了一聲,轉身朝著一邊的桌子旁跑去,匆匆將紙筆取了過來之後,攤開放在了陳團的麵前。


  陳團道了聲謝,然後抓起狼毫,在硯台之中抹了兩下,蘸滿了黑色的墨汁之後,在紙上刷刷點點地寫著,口中說道:


  “幾天之前,安教習前往秋波樓喝酒尋歡,偶遇在樓中大放厥詞,議論朝政的牡丹姑娘,許是因為心中氣不過,於是安教習便出手打殺了這位牡丹姑娘,然後離開了秋波樓。此時被同為妓子的百合看到。


  當然,此時的郭孝義,或許也在秋波樓當中,目睹了安教習出手殺人的全過程。


  此時的他,或許一開始並未想到,捏造出一個名叫粉牡丹的姑娘,編造出一段令人義憤填膺的苦情曆史,將此事嫁禍給遠在豫州的陶安然。


  知道第二天的時候,郭孝義在收到了一封來自於豫州的書信之後,便決定將這位牡丹姑娘的名字,改為粉牡丹,然後編造出一段負心郎騙財騙色的故事,將其嫁禍他人。


  而這封改變了郭孝義主意的信件,正是來源於他的兄弟,郭孝文。


  其實,郭孝文並非是第一次與郭孝義通信,二人隻見的書信往來極為密切。


  在過往的書信當中,郭孝文曾提到過,自己在豫州任郡監禦史,專管官員的考核,以及風聞奏事。


  而在豫州任職的這幾年當中,其他的官員對待郭孝文極為的尊重,唯獨一位名叫陶安然的官員,也就是安慶郡的郡監通判,與郭孝文之間生出了嫌隙。


  當然,信中並未提及,為何郭孝文會與陶安然二人生出嫌隙,隻是單純的描述了這件事給郭孝義。


  郭孝義在得知了這件事之後,便決定幫助郭孝文,在京中活動力量,力求將陶安然調離安慶郡。


  可是,在活動的過程當中,郭孝義發現,陶安然乃是國子監一位祭酒的弟子。雖然並非親傳,但是關係始終是在那裏擺放著的。於是,郭孝義便暫時偃旗息鼓,並寫信告知郭孝文,暫時忍讓一二。等到尋到了機會,再行傾軋不遲。


  直到,牡丹姑娘的死,給了郭孝義靈感。於是,他親手炮製出了一樁陳年公案,將禍水東引,想要汙了陶安然的名聲,以此來達到將其從官職上拉下來的目的。


  所以,在牡丹姑娘身死的第二天,郭孝義便來到了秋波樓,使用一些不為人知的方法,將牡丹姑娘的殘魂聚攏,封存在了香囊之中。


  然後,他挑選了一間國子監廢棄的學堂,將香囊放入其中,又親手炮製了一本看似是出自於陶安然之手的劄記,用來增加整個事件的可信性。


  緊接著,他便瞅準了機會,裝作在國子監碰到了鬼物一般,然後遣了自己的學生,來到除邪司報案,說國子監當中存在鬼嘯。希望我們盡快破案。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牡丹姑娘的殘魂,怨氣太大,竟然真的出現了鬼語。他怕事情敗露,於是便準備在我們第一次查探完國子監之後,將那個香囊銷毀。到時候死無對證之後,它便可以立足於不敗之地。


  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香囊的存在,早已被我們發現,於是,他心生歹計,買通了江湖上的遊俠兒,通過一張紙條,將我們幾人約到了明淨湖,想要痛下殺手。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他便在草廬之中留下了一封書信,說自己回老家兗州省親去了。


  隻是,他沒有料到的是,我們並未被那些遊俠兒殺死。反而通過他草廬當中的書信,徹底地鎖定了他的嫌疑。”


  說到這,陳團將最後一個字的筆鋒寫完,隨手將毛筆扔在一邊,然後提起了那張宣紙,放在麵前吹了幾口氣,遞給了一邊的張淩。


  張淩接過來,看了看陳團所寫的東西,口中感慨道:“經過衡圓這麽一分析,終於,這案子的情形變得明了無比了。衡圓,你似乎是天生的探案好手,本來這麽棘手複雜的案子,經過你的手,竟然變得如此容易了。若不是知道你並非池中之物,今後早晚都要有更高的地位的話,我是真的想將你留在手下,幫我破案了!”


  “嘿嘿,就算走,也不會忘了張伍長的這份香火情,今後有什麽需要,隻管找我便是了。”


  陳團嘿嘿一笑,拍著胸脯說道。


  隻不過,他的心中此時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自己的這個腦子,似乎是比在酆門關時更加的好用了,也不知道和《天師劄記》有沒有關係。


  如果真的和《天師劄記》有關的話,那麽這古卷的功效也實在是太過於逆天了。


  張淩並不知道陳團心中所想,此時,他拿著陳團寫下的案情推理,對著餘添和王德發說道:“老王,你現在去大牢,幫著大春和小甘兩個人審一下這些刺客,爭取卯時之前,將供詞拿到。小添,你過來,把衡圓這份案情陳述重新謄寫一邊,然後匯成案卷,明天卯時,我拿著它去找路百戶!”


  說完之後,張淩轉頭對陳團說道:“衡圓,你再想想,這個案子當中,究竟還有些什麽事情是你沒有注意到的,是你沒有推斷出來的,你就留在這裏,和小添一起完善案卷。”


  “頭兒,那你呢?你幹嘛去?”


  餘添開口問道。


  “我?”


  張淩冷笑一聲說道:“嗬嗬,我自然是去發海捕公文去!這直娘賊,竟然害我們走了這許多彎路,這次不抓住他,我便沒有顏麵穿這身衣服了!”


  說完之後,張淩冷著臉走出了房間。


  餘添看到張淩走了出去,便自顧自地拿起一份空白的案卷,開始逐條填寫。


  而王德發則是衝著陳團點了點頭之後,便自顧地離開了值房。


  陳團此時也找了一張椅子,慢慢地坐了下去。


  雖說表麵上雲淡風輕,但是他緊皺的眉頭表明,此時陳團的內心,並不像表麵一樣平靜。


  因為剛剛,他並沒有將這件案子所有的事情都告知於眾人。


  現在,最為蹊蹺的,其實並非他剛剛所說的那三點。


  而是當時在發現香囊時,《天師劄記》在他腦海當中的提示。


  養魂物!

  香囊竟然是養魂物。


  一個看上去十分普通,甚至都有些破舊的香囊,怎麽可能是養魂物?


  按照以往的經驗,《天師劄記》所言必然是不會錯的。


  那麽這就有意思了,這隻香囊的主人,到底是誰?


  剛剛他推斷,香囊當中的冤魂是牡丹姑娘,其實,這個結論是站不住腳的。


  因為,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個冤魂就是牡丹姑娘。


  自己推斷出郭孝義存在嫌疑,完全是從那本在廢棄學堂當中發現的劄記和郭孝義所留下的書信上的字跡進行對比,以及從郭孝義房中發現的書信來推理的。


  所以,照目前的線索來看,並沒有辦法證明,這隻香囊與郭孝義這樁案子存在關聯。


  那麽,如果這隻香囊是郭孝義的還則罷了。


  如果不是呢?

  那這隻香囊究竟是誰的?

  或者說,這隻香囊的所有者並非郭孝義,而是其他人給予郭孝義的一件道具?

  那麽,這個香囊的所有者究竟是誰呢?


  他為什麽要幫郭孝義兩兄弟,又為什麽要費這麽大的經曆,去構陷陶安然呢?


  種種的疑惑與蹊蹺,在陳團的腦海當中不斷地盤旋著。


  終於,許久之後,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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