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白發蒼蒼的彼岸
孫行遠很識時務地不去惹這頭炸毛的母獅子,他就在那裏望天啊望天,好在天公待他不薄,吹了一陣風之後,天上的雲霧也散去了,露出了皎潔的弦月,與點點閃爍的繁星。
他就在那裏負手枕頭,衣服漸漸地幹了,他望著遠處幹淨的天幕,耳邊聽著女子饒饒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的話,竟然也感覺到奇異的安靜。
這種安靜與他在一個人的深山草屋那裏經曆過的安靜不同,深山草屋的安靜,是聽見自己心跳聲的安靜,是無聊的,不想去度過的光陰,而此時此刻此地的安靜,卻是那樣充滿了柔和,如行雲流水般輕輕走來的安靜,想一直一直那麽過下去的安靜,是外在的細微的聲音,內心的充滿溫柔喜悅的安靜。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孫行遠的耳邊,傳來女孩子清淺而均勻的呼吸聲,孫行遠側頭,眸光流轉,看到女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打了一個翻身,像隻小狗狗一樣趴在草地上,她就那麽睡著了。此刻的她,好像遺落人間的天使,充滿了童真,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天然,幹淨的眉眼,淺淺的呼吸,整個人好像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安靜脆弱,讓人想好好地嗬護在懷裏。
孫行遠很自然地將女孩子抱起來,這個動作那麽的具有習慣性,好像已經做了很多次一樣,他拍去她臉上和頭發的草屑,動作溫柔而緩慢,他抱著她朝前走去。
忽然的,胸前的衣服被揪住,她的手緊緊地抓在他衣服上,半闔著眼眸,虛弱而固執地說道:“我不要回去……不回去。”
他愣了一下,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答應她這樣的要求:“好,不回去。”
孫行遠找了一處客棧,在夥計們頻頻注目之下,孫行遠不耐煩地瞥了他們一眼,那絕對是很有殺氣的一眼,一下子就把這些人震懾住了,看著他們在那裏低頭作檢查衛生狀,孫行遠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讓人察覺的微笑,他大步往前,將顏溪抱進了客房裏麵。
女孩子全身還是很濕,在孫行遠將門關掉的時候,她忽然“阿嚏”了出來。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孫行遠將顏溪放到床上,出去為顏溪找衣服去了,找到了老板娘,花錢在她手裏買了一套半成新的衣服,孫行遠拿著衣服,又重新回到了房中。
女孩子的身體陷在柔軟的床榻裏麵,現在的顏溪,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孫行遠脫得幹幹淨淨了,因為全身濕噠噠的,不可能讓她就那麽穿著上床,所以在孫行遠走出去給顏溪拿衣服之前,就把顏溪剝幹淨放被窩裏麵了。
此刻的顏溪,尖尖的漂亮的瓜子臉上染上了醉酒後的紅暈,有些沒有幹的頭發如蜿蜒的小蛇,順著潔白修長的頸項往下延伸,直到到了被窩裏看不見為止,她睡得那樣安靜,安靜得孫行遠都不忍心去打擾她。
他在床前注視了顏溪良久,看著她光潔的額頭,她纖細秀氣的眉毛,她一顫一顫恍如蝶翼的睫毛,她紅潤的唇,她尖尖的瘦瘦的下巴,他用那樣貪戀而溫柔的眼睛看著她,好像永遠都看不夠似的,視線一直放在她的臉上,好像她的臉上有膠水緊緊地黏住他的目光一般,讓他一刻都無法移開。
“西門築……”顏溪忽然嚶嚀了一聲,將孫行遠從注視中拉了出來,他得給她穿上衣服,然後給她留上一張故意用左手寫的字很歪歪扭扭的小紙條,告訴她她的衣服是老板娘換上的,之後,就踏月離開,以後,他應該避免再出現在她的世界裏,他需要克製自己。
可他的手剛碰觸到她的手,就被她的手反手給握住了,她另一隻手,忽然的,如花之藤蔓一般的,柔軟而不可預防地纏上了她的脖子,他的鼻息間充斥著她身體的幽香,熟悉的氣息在他的鼻息間肆無忌憚地亂竄著,像是毒藥一般,那麽甜蜜,又那麽讓他充滿疼痛,那樣複雜的感覺在他心裏兵荒馬亂般地奔走著,衝撞著,讓他全身的細胞都好像在喧囂一樣,得不到片刻的安寧。
他下意識地推開她,可是她卻固執地抓著他不放,她眼睛半闔著,星辰一般迷離的眸子微微睜開,她忽而,將抓住他的手鬆開,將放在他脖子上的鬆開,兩手移到了他的腰部上,緊緊地抱著他堅實的腰身不鬆手。
下一刻,令孫行遠更加猝不及防的事情來了,她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裏,像隻鴕鳥一樣尋找著最舒服最溫暖的地方般,不肯離開,突然的,孫行遠感覺胸口漫開了溫熱的液體,在這樣安靜的時候,在這樣迷失自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時刻,她無聲地落下了眼淚,沒有大哭,沒有嗚咽,什麽聲音都沒有,她的傷痛好像已經不是能夠喊出來的,好像哭出來,會讓心裏麵彌漫更深的疼痛,更加地無法釋放。
“別哭……”迷蒙中,顏溪感覺到有一個溫柔有力的手在她臉上輕輕地揩拭著,那樣輕柔的聲音,那樣似曾相識的感覺,顏溪跟傻了一樣沒有動作,隻有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她很努力地睜開眼睛,可是眼前好像隻有一團白蒙蒙的霧氣,她看不清那個對她溫柔耳語的人。
她的眼淚跟水龍頭一樣止不住地流下,她想控製,可卻毫無辦法,心裏隻有巨大的虛空感升上來,忽然的,她的眼旁邊,有什麽溫溫熱熱的東西湊上來,那是一張薄薄的唇,她感受得到,有人在吻她,而她感覺升騰在雲霧裏一般,伴隨著一個一個吻的落下,她感覺自己飄飄欲仙了,宛如浮萍一樣,找不到落腳的地方,隻是那樣飄蕩著,遠遠地飄蕩著……
最終,他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那樣綿軟的力道,好像整個人都墜入了花海一般,不會有任何的壓力,隻是那麽自然地享受著,不像以前有人吻她的時候,那樣火焰般的燒得她隻想逃避,不會是那種攻城略地般強迫她一般的感覺,也不會是那樣陌生的氣息,陌生的感覺,這個吻,好像是闊別重逢多年的一個吻,好像是久違了多年的故人落下的精美饋贈,充滿了別樣的溫柔與深情,一步步,慢慢的,唇齒糾纏著,好像融合在了一起,那麽的水到渠成,能自然地呼吸,能很好地喘過氣,就像是在享受音樂,享受春雨般的怡然與纏綿。
他的手,溫柔而堅定的手,穿過了她的濃密秀美的青絲,顏溪能觸摸到他赤-裸的胸膛,能觸碰到他溫熱的堅實的後背,她的手絲滑一般遊走過他的肌膚,顏溪現在大腦處於白茫茫一片狀態,酒醉讓她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她隻是出於身體本能地迎合著,任他的吻落滿她身體的每一處地方,那樣的桃花的豔麗的色澤輕柔地開滿她的身上,她一次次地顫動著,伴隨著他的觸碰,身體好像陷入了酥麻的狀態,電流般的感覺傳遍了她的全身,她難耐地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裏,好像這樣就有遮風擋雨的港灣一樣。
她的身體,小小的潔白的身體都在他的懷裏麵,他廝磨著她耳朵的時候,力度疼惜,像是在嗬護著一件珍寶,顏溪半醉半醒地睜開眼睛,緊緊地交纏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的纏綿溫暖,心裏麵也因此滋生出巨大的妙不可言的感覺,她的唇裏輕輕地逸出一句“西門築”,她好像看到了男子眼裏如星光般迷離誘惑的光亮,好像聽到了他輕輕懶懶在她耳邊落下的一句“笨蛋”,那樣桃花瀲灩,春水泛波的眼神,化作某種多情柔軟似曾相識的風,穿過遙遠的時空,一笑傾城,迷失在懵懂的夢中,沒有荒塚,沒有淒墳,沒有蒼涼,隻有春風十裏,隻有桃花林,隻有彼此依偎,瞳影重重的夢。
“顏溪……”她仿佛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她努力地睜開眼睛,她好像看到了人的臉,那是她朝思暮想的臉,如玉一般俊美,有著飛鳳般璀璨的好看眼眸,那樣薄薄的唇,精致的下頜,她看到了她思念已久的如畫眉眼,他的臉不是冷漠的,眼睛也不是陰沉的,翩翩的美男子帶著笑,帶著豔陽般溫熱的輕柔笑意,目光深情而疼惜,溫暖地靠近她。
“西門築……”她的身上壓上了他的力道,那一刹那,她感覺溫暖的潮水四麵八方地朝她湧來,與她融合在了一起,她好像緊緊地抓住了那個人翻飛的衣袖,她好像,與他徹底地融合在了一起,心裏懷揣著巨大的欣喜與滿足,天長地久般,不需要多強大的力道,不需要多敏捷的速度,好像一瞬間,一瞬之間能抵達白發蒼蒼的彼岸。
她隻想枕在這樣溫暖的懷抱裏,沉沉睡去,永不醒來。
待顏溪睡去的時候,她的嘴角是掛著笑的,好像一切,都可以不用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