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小屁孩
“南風你沒事吧……”席堇程身材高大,逆光的身影拓印出層疊暖意,蔚南風從床上翻身而起,不管不顧推開西門築,赤著腳就朝席堇程奔過去。
“堇程哥,我……”蔚南風眼睛紅紅的,像個小兔子一樣,很顯然是哭過。
席堇程身後還跟著人,此刻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避諱地看著蔚南風衣衫不整下若隱若現的誘人身段,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席堇程一皺眉,把蔚南風護進懷中,攔住了眾人直勾勾的目光。
而一感受到哥哥般溫暖的懷抱,蔚南風不知怎麽的,突然就委屈起來,差點,差點就被……
這個陪在他身邊風裏來雨裏去,在戰場上也絲毫不退縮的女子,此刻竟然肩膀顫抖,低聲啜泣著,像隻最脆弱無依的小動物,席堇程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火氣。
“王爺,南風她並不是你能隨便玩弄的那些歌姬們,還請王爺自重。”席堇程盡量克製自己的情緒,抬眸沉聲說道。
衣衫散亂的妖媚男子微抬精致下頜,嘲諷一笑:“你是什麽人?”
“是不會對王爺手軟的人。”年輕的將軍說話擲地有聲。
西門築麵色一沉:“你知不知道憑你私自帶兵闖進別館還撞開了本王房門這一點,本王就可以要求你們皇帝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言下之意,還不放下人,給我滾。
“那你就治罪好了。”
出人意外的,說話的不是席堇程,而是蔚南風,她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橫臂抹掉眼淚,目光無畏地看向西門築:“反正不就要命一條嗎?你們這些王孫貴族不是最喜歡砍人腦袋嗎?”
她一雙清澈的眸子含著控訴,令原本含著輕蔑笑意的西門築沉下臉來,眉頭一皺。
“對,是我,我那天晚上是到了你府上拿玉佩,我知道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你去跟皇上說要他殺了我啊,但是,你給我記著,是我得罪了你,這事跟堇程哥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少在那裏玩一些威脅人的惡心把戲。”
原來,說了這麽多,不惜讓他下不來台,也不惜拿自己的命來做賭注,不過是為了,維護身後的那個男人罷了。
開口閉口堇程哥……
她現在到底是在幹什麽,在挑戰他忍耐的底線嗎?
“你是要和我斷得如此徹底麽?”
說這句話的時候,西門的心裏漫過一陣沒來由的疼痛,仿佛那個愛對他笑,愛窩在他懷裏老叫他名字卻不說其他話,愛在心情好的時候做菜給他吃,愛委屈的時候粘著他不放的女孩子就這麽不見了,她的歡笑,她的淚水都給了其他人,從此與他再無關係。
突如其來的,眉宇間霎時沁上一抹哀傷,可轉瞬,看到她被席堇程擁著,心裏一把火焰毫無理智地燃燒起來。
“堇程哥,我們走!”蔚南風掃了一眼西門築,緊抿著唇沒有回答,隨意抓了件西門築掛在架上的衣服披上,蔚南風大步一邁,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
她目光間沒有絲毫的留戀,有的隻是不想再見的厭惡與決然。
那個他以為哄哄就好的人,終究這樣走出了他的世界,她帶著滿身的明媚而來,卻最終隻留給他一個單薄的背影。
西門築抿著唇,拳頭握得緊緊。
“王八蛋,死豬頭,吃豆腐吃到老娘身上了,不要臉!”蔚南風一雙美眸閃著怒火,往湖裏狠狠丟著石頭。
“大清早的,南風你火氣怎麽這麽大啊?”丘丘走過來,張開小嘴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要你管!”蔚南風生氣起來誰都不認識。
“我也不想管啊,可是我還在睡覺,就被你吵醒來了。”丘丘無辜地眨著大眼睛,末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拖著小腮幫,好奇寶寶般地問,“聽說昨天南風你被人輕|薄了啊……”
“閉嘴!”
小家夥很大人模樣地摸著下巴:“看來是真的了。”
“……”
“昨天生了一晚上的氣,今天一大早又這麽大的火氣,看來那人下手蠻重的呢……”小家夥似乎天生就有一顆八卦因子,很多事情無師自通般地上道。
“給我回房待著!”
小家夥似乎從來沒看見蔚南風這麽炸毛過,像見到了超級好玩的事情一樣,露出白得過分的小牙齒,嘿嘿地笑了。
蔚南風突然地愣了一下。
這家夥笑起來為什麽……跟那頭西門豬有點像?
仔細一看,他的眉眼真的像極了西門築。
意識到什麽事情,蔚南風脊背一僵,有些石化。
“南風我問你你怎麽不說話?”小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蔚南風麵前,仰起小小的臉蛋,揪著她的衣服看向她。
蔚南風回神過來:“哦,你問我什麽?”
“南風你可以去玩雜耍呢!一定賺大錢!”小孩子眉飛色舞地說道,笑起來的時候令人跟著心情大好。
“哦?”蔚南風蹲下身來,摸了摸孩子的頭,“覺得我身手很厲害?”
“南風你真自戀。”小家夥捂嘴偷笑。
“……”
“是因為南風變臉很快,剛才還凶巴巴的,像隻母老虎,一下子就好溫柔啊。”
“……”
“溫柔起來,就像,就像……”
“像什麽?”蔚南風挫敗之後好像聽到了福音,她想知道在兒子心中有什麽光輝可親的形象。
孩子似乎也在努力找讓蔚南風開心的話:“就像一頭又白又胖的大母豬!”
“……”就知道不該抱有太多期待,才四歲的小娃兒,就算再古靈精怪能真的知道些啥,看著小家夥眼睛亮亮的,一副要她誇獎的期待模樣,蔚南風頗為糾結地歎了口氣。
但是……慢著……
能不能不要形容她為母豬,她才不要和那隻姓西門的豬扯到一起。
“對了,你最開始說要問我什麽來著?”
“什麽?”小家夥說話沒個章法的,好像也不記得剛開始要問什麽了。
“算了,想不起就別想了。”
“不,我會想起來的。”
“……”不知道這小屁孩是倔強不屈還是喜歡跟人唱反調。
小指頭戳著小腦袋想了半天,小小的男孩子眼睛一亮,激動地說道:“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
“南風,我是不是很厲害?”小家夥叉著腰,笑得非常得意。
“嗯,很厲害。”蔚南風忍俊不禁。
“哼,小莊那傻蛋還罵我是頭蠢豬,他才是豬,他哪有我厲害,就知道在那裏小狗一樣叫叫叫,下一次再罵我是豬我就脫他褲子,讓他光屁股跑。”
小家夥舉起小拳頭,一副要把小莊捶得滿地找牙的凶狠樣,許是想到小莊的可憐樣,小家夥繃不住了,抱著肚子大笑不止:“光屁股跑,哈哈哈……”
“……”
“丘丘啊,再怎麽樣也不能脫人褲子,知道嗎?”蔚南風板起臉來教育道。
“可是他上一次拿青蛙咬了我弟……”
“胡扯,你有什麽弟弟?”
“南風你真是欺負人!”小家夥臉漲得通紅,一副受了奇恥大辱的樣子,“男孩子都有弟弟的!”
“……”
咬弟弟,脫褲子,無語,現在的孩子啊……
蔚南風把小男孩抱在腿上,坐到藤椅上,安撫著不高興的孩子,話題一轉:“對了,想起來了問我什麽來著對吧?”
小男孩點頭:“當然想起來了,我就是想問南風……”
“問南風……”小孩子抓著小腦袋,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
抓耳撓腮好一會了,丘丘終於扁著嘴,淚眼盈盈地看向蔚南風:“我又不記得了。”
蔚南風黑線。
“本來想起來了的……”委屈後嘴一撅,“都怪傻蛋小莊,要不是他的話,我肯定不會忘的。”
“是你自己念叨他的,說話沒重點愛唧唧歪歪,還怪別人。”蔚南風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泡泡。
“你……”被拆台的丘丘很不高興,他似乎很想反駁蔚南風說的話,但看她一副你放馬過來的樣子,突然覺得無比的惱怒和委屈,他想罵蔚南風,想了半天之後硬生生憋出來一句,“我討厭你!”
說完就撅著小屁股,對著蔚南風放了一個屁,強烈控訴他的不滿。
重重“哼”了一聲,甩給蔚南風一個怨念的眼神後,小家夥屁顛屁顛地跑開了。
蔚南風噗的一聲,笑出來了。
不過十秒,小家夥又喘著氣跑回來了,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
看著他這臉無辜相,蔚南風笑:“怎麽回來了,不是討厭我嗎?”
小家夥耷拉著頭,認栽地由蔚南風取笑。
“說吧,什麽事?”蔚南風輕輕捏了捏他嫩嫩的臉頰,“抬起頭來跟我說。”
小家夥可憐兮兮地看著蔚南風:“南風,我想起我要說什麽事了。”
“什麽?”
“我想吃綠豆泥餅,今天有一家新開張了,聽說很好吃,我想去買,要排隊,你帶我去。”小家夥說話極少用“好不好”“可以嗎”之類的詢問句,都是直接的命令式語氣,大牌得不得了。
“現在上街啊……”蔚南風顯得有絲為難。
“我想去,我就要去。”
見蔚南風微微皺眉,小家夥抱住她腿,小狗一樣蹭她的膝蓋,聲音又甜又軟。
“娘,你帶我去嘛。”
這一聲娘叫得蔚南風心有點融化:“好吧,去吧。”
“耶!南風萬歲!”
“……”得逞了就不會叫娘了是吧。
“來,我抱你。”
“不要抱,我是大人了,而且還是男子漢,我可以自己走!”
蔚南風笑,牽起孩子小小軟軟的手。
不到一分鍾,大大的眼睛抬起來:“抱我,我腳累。”
“不是說是大人了嗎?”蔚南風毫不意外地一笑。
“娘……”又開始抱腿撒嬌了。
新開張的綠豆泥餅店與一處歌姬館隔得不是很遠,歌姬館裏傳來鶯鶯燕燕的笑聲。
“來嘛,王爺您多喝一點嘛。”
西門築醉眼迷蒙,躺在軟榻之上,喝了一口酒之後,張開嘴,接住了一個歌姬剝好的葡萄。
“對麵那裏吵吵鬧鬧的,出什麽事了?”
“回王爺的話,一個賣綠豆泥餅的店開張呢,聽說那裏的餅十分美味,王爺也想嚐嚐麽?”一個歌姬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