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這八個字在秦少均的腦海內如螢火蟲般上下飛舞,引導著他的思緒往最高一層的地方遊移,在那裏有一個更加光亮的東西存在…………
“大少爺!”
秦少均的走神走的太過明顯,被秦少原看出來了。
“大少爺!你是否知道我在說什麽?”秦少原的口氣散著五分的生氣和五分對於秦少均不爭氣的痛心。
“福澤深厚不深厚嘛。”秦少均回答。
還算是聽了一半。秦少原心裏多少有些安慰,口氣便跟著放緩了不少,“大少爺,你要明白,這福澤的深厚與否並不是白白放在那裏就可以了的。”
“這福若是深了、厚了,不過就是比起別人來有財有勢,一生大富大貴,不用過普通老百姓的而已嗎?”知道這話秦少原不愛聽,可秦少均卻偏就是要說。秦少原這種腦子裏的想法不在正常人範圍內的,不受點刺激,哪裏肯說出心底的真話來。
“我還未說到重點,大少爺會如此想也屬應當。”秦少原不是不生氣,但他忍了下來。說通秦少均才是重點中的重點,一點子口舌爭無須在意。真是困在這爭勝的氣頭之上,除了壞事,別無益處。
“重點是什麽?”
“重點就在於責任二字。”秦少原說這話的時候無比的認真,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是一股異常的堅定。
秦少均被秦少原這神態弄得微微一怔,“責任?”
“自然是責任。福澤深厚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福澤越是深厚,責任就越發的重大。窮則獨善其身,達著兼濟天下。老天爺難道讓一個人背著金山、銀礦,就隻是讓他用來吃吃喝喝,睡大覺用的?那就太浪費了吧。”
“窮則獨善其身,達著兼濟天下,我是同意的。但這與父親、父親那個壯誌有什麽關係?”你們那個可不叫兼濟天下,那叫造反!秦少均的腦子被秦少原這看著好像挺正確的說法給攪得有點糊塗了。
“當然是有關係的。大老爺為什麽要這麽做,就是因為他的福澤深厚無邊,而擔起這福澤的責任就是坐擁天下。大少爺,你要明白,不是大老爺要造反,是老天爺給了他這個責任,他必須去完成。這是大老爺的宿命,也是他應當要完成的任務!”
這是喝了哪裏來的迷魂湯?少原和父親竟然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秦少均好想大聲嗬斥回去。但一想到還有更多的疑惑要解,再加上那群亡命徒還徘徊在外,隻好壓住本心,硬捧出一絲笑容,“這麽說的話,還點道理。父親的死就不同尋常。想來,必是有不得了的事才會招來那等女妖怪。”
提到秦昂的死,秦少原是傷心的,但秦少均的話又是讓他欣喜的。悲喜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一時間,他又想哭又想笑,糾纏許久後總歸化成了聲音的哽咽,“大少爺…………”
糖不可一次放太多,甜膩的結果就是味道會走向另一個極端,讓人心生反感。
秦少均知道今天的甜味已夠,不用再繼續下去了。於是站起身,依舊演出一副身心疲憊,“少原,我回頭給你送張床來,晚上睡著會舒服一點。”
說完,又一次頭不回的離開了。可這一次沒回頭,卻給了秦少原無限的希望,讓他信心增長了許多許多…………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在路上,這八個字又跳將出來,縈繞在秦少均的腦海。他想不出這幾個字與秦少原的話有什麽關係?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想起與林三姑的對話?或許隻是因為以前遇到一切與鬼神蒼天有關的情況,秦家上下總是會依賴於仙姑的本事來解決,因而天長時久,凡聽得這類事物就會習慣性地想起仙姑來吧。
秦少均這一邊看來進度尚可,可古先生和周貴那邊就不那麽順利了。
話說,這古先生和周貴雖是被秦少均和沈夫人說動了聯手行動,可心裏頭的那股子怨氣還在。當著有人在的時候,麵上是不敢發作,一旦周圍沒人了,兩人相互看到對方立馬又變成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有些人除了偷偷摸摸、血口噴人之外就別的本事都沒有了。”古先生率先發了難,“啊!對了,還有就是知錯不改。唉,也難怪,死豬怎麽會怕滾水燙。”
這話是夠難聽了的,但這周貴是誰?哪裏又是個會示弱的主。古先生這邊話音剛落,緊接著就收到了一段反唇相譏。
“哎呦!說什麽行走江湖見多識廣、本領強,結果隻能鬼鬼祟祟私下辦事,這見不得光的還能有啥好事?又說什麽年紀大了便心胸豁達,結果是拔了毛的死鴨子就隻剩一張嘴了。”
古先生氣得眉毛和胡子一起抖了兩抖,“我一心隻是為了府上,為了大少爺好。不知好歹的小人,哪裏能認得真佛!”
“嗬嗬,這年頭野狐狸也能披袈裟裝菩薩了?這還沒塑金身了,就真當自己是個顆蔥啦!”說完,周貴一口唾沫星子吐在了地上,還拿腳在上麵跺了兩下。
古先生不但眉毛和胡子在抖,連臉都白了三分。心頭氣血翻湧,恨不能當場掐死長了這張嘴皮子的混球!
“你、你敢說我是不學無術,隻知道騙人錢財的江湖騙子!”古先生指著周貴的手指也在抖。這家夥太能氣人了吧!把自己平常引以為傲的冷靜全給扯沒了。
“你可是秦府千請萬請來的貴客,我一個自動送上門的打雜跑腿的哪裏敢說你半分不是。這世道,自己是什麽分量隻有自己清楚。外人哪裏看得出來你幾斤幾兩?”周貴繼續毒舌。
“你你你…………”古先生竟被氣到詞窮。
“哼!”周貴翻了一個勝利的小白眼。
要大度!要大度!古先生想著秦少均的話,不斷在心頭自己勸著自己,沒必要和這種小人、粗人、渾人一般見識。自己是什麽人?是有真本事的高人!對,自己能召鬼魂護體,能看出別人的陣法,能破別人的陣法,能收妖怪、收精怪,能行走在陰陽兩界,能…………,能……………,一個周貴算什麽!等到師弟羅平回來,就讓他把周貴變成個任人擺弄的傀儡木偶,自己要每天在其臉上抽兩巴掌!
有了美好未來的幻想,古先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周兄也不用這般氣焰張揚,人人都有一張嘴,隻不過有人有底限,不肯說過於下作的言詞罷了。但你我二人此番來此重點還是在佃戶一家的去向上,這即便逞了一時口舌之利,個人心頭痛快了。於大少爺和二太太之處,能有何交待?”
沒錯,古先生和周貴此時所在之處,並非秦府別院,而是那失蹤的佃戶的家中。
“先生這是打算休戰了?”周貴問。
“你我皆是為秦府辦事,何來戰字可言。”
“那你這一段長篇大論的,究竟何意?”
“隻是想告知周兄一聲,這佃戶一家的事,我定會追查到底,不論後麵的那個人是誰,都要把他給抓出來,扔在大少爺和二太太麵前方才罷休。不知,周兄可也有同樣的想法?”
看來,古先生被刺激的發狠了。這尋找佃戶一家的功勞非要親手邀到不可。
前麵說那麽多難聽得就是怕你不下這個狠心,別是稍稍查一查就嫌苦嫌累的讓自己一個人往前衝了。周貴要得就是古先生這個堅決。若是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一手包辦了,怕是會引別人懷疑。而且,以古先生在秦家的地位,他說出來的話不會沒有人不信的。
當然,這是因為周貴不知道借屍還魂的事才會這麽做。如果一早知道了借屍還魂重要,怕就是得換一副臉孔對待古先生了。
目的已達到,周貴卻不敢得意,道:“先生能有這份心意是好事。但不知道說的話和以後的行動是否真的能一致啊?”
想像著每天抽周貴的快樂景象,古先生的心情暢快得很。“周兄放心,在下雖不能與大賢大得們並肩,但說話還是算數的,既然說出來了,必能做得到。”
“哎呀!”周貴好生感慨,“那麽我便拭目以待了。”
雖是說這決心是自己下的,但這做事可不能全都攬上身,該指揮人跑腿的時候就得指揮人跑腿。否則,一個人單打獨鬥的,豈非得累死。大不了,等到請功勞的時候,把某人一腳踹得遠遠的就行了。
這既要使喚人了,便不可說話太衝。於是,古先生揉了揉了臉,擠出一個還算過得去的笑容,道:“周兄哪裏的話。明明說了要我們兩人一同行事。我一個人受累到是不要緊,但到了大少爺和二太太的麵前,還是二個人好說話一些。畢竟,周兄在二太太那裏也不能失了左公子的臉麵是吧。”
這話明麵好聽,暗裏還是含著威脅,周貴哪裏又會聽不出來。但古先生既然下了非要找出佃戶一家不可的決心,周貴便不用過於用力的演戲了。“嗬嗬”了一聲了事,不再在這口舌之上過多糾纏。
周貴不言語,古先生隻當他是同意了。“我雖是常在外麵行走的,可偏偏在這勘察蛛絲馬跡上沒半點功夫,這屋裏我是瞧不出什麽不妥了。勞煩周兄費神,仔細一點,找些線索出來用用。”
哎呦!這就當起甩手掌櫃啦!周貴心頭一陣鄙視。“先生無須客氣。你放心,為了左大哥的名聲,我也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
古先生覺得拿住了周貴的軟肋,胸中又暢快了不少。可麵上並未敢表現出來,還是裝模作樣地在佃戶家的小院子裏四處轉著。
見古先生走得離自己遠了一些,周貴狡詐地一笑,從衣?中拿出一把一寸左右的閃閃發亮的小刀來,朝著古先生的背後就直直地甩了出去…………
小刀貼著古先生的耳朵邊,一竄而過,“咚”一聲釘在一根柱子上…………
古先生被嚇得不輕,張口喊道:“你…………”
然而,話才吐了一個字,就被小跑上來的周貴一把捂住了嘴。
“不要出聲。”
周貴用跟蚊子“嗡嗡”差不多的音量對古先生說。
古先生精神一緊,察覺到了不對勁,用眼神問周貴:怎麽了?
“有人。”周貴的聲音又小了一點。
古先生眼睛頓時一大,眼珠子差那麽一點就能掉出眼眶來……
“什麽人?”
嘴還被捂著,這幾個字說得含含糊糊,像是從瓦罐子裏發出來的。
“不知道。”周貴搖頭。“不過,他們做事這般藏頭露尾的,肯定不是什麽好人。又是盯著這院子,多半跟騙走這家人的脫不了幹係。”
古先生用手指指指嘴巴,示意周貴放開手,自己已然知道事態嚴重,絕不會高聲喧嘩了。
周貴料想古先生也沒那麽笨,明知外麵有壞人還敢大聲嚷嚷,就順了古先生的心意,鬆開了捂嘴的手。
古先生跑到院子的牆邊,探頭探腦地向外望了望,“人在哪裏了?周兄你這一刀,不怕打草驚蛇嗎?”
怕什麽?就怕你看不見。周貴心頭好笑得很,口中卻是這樣說,“我是一時情急,沒想那麽多。怕就是壞事了。”
“那怎麽辦了?”古先生有點著急,“要不……”
明白古先生想用法術追蹤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周貴哪裏會讓他得逞。“不忙。那人並沒露臉讓我看清楚,想來,也還有轉回的餘地。我看著他是往那個方向跑了,你我先去那裏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些線索。”
“也好也好。”
古先生跟在周貴的後麵,一步一步走向了周貴所說的,壞人的逃跑方向…………
這一走就走出了村子,來到村邊的樹林中…………
周貴拿起一綹黑布,奇怪地說:“這人是故意的吧。”
古先生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問道:“誰故意?”
“那個偷看我們的人。先生你說,這大白天的穿一身黑衣服趴牆頭上,是生怕別人看不見吧。”
“我低頭沒注意。不過,聽周兄這麽一說,這人是挺怪的。”
“先生你看,”周貴把那綹黑布遞到古先生眼前,“還真穿得就是黑衣服。”
古先生仔細看了看黑布,“周兄可想明白是為什麽了嗎?”
“額…………”周貴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先生,我感覺不太妙,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
古先生立刻會意,“好,好,走走。”
可兩人都明白晚了,他們四周的草木開始無風自動,從其中竄出來了好幾個體格高大的壯漢…………
“你們哪裏也走不了了。”其中領頭的那個,一身黑衣黑褲還黑布蒙麵,用一股極粗糙,聽著非常不悅耳的噪音說著話…………
古先生和周貴對視一眼,一起擠出一臉的淒苦笑容,心中同時罵道:出門真應該翻翻黃曆!這真他娘的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