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慢走,不送。”林玉竹口裏客氣,腳步卻沒有移動,沒有半點相送的意思。


  看著瑞泠出了院門,小香小趣立刻湊到林玉竹的身邊。


  “姑娘你幹嘛答應她常來啊?”小趣撅著嘴頗為不滿,“聽她說話那調調,還真把自己當主人了。這也罷了,來了也沒好話,淨說些挑撥的話,明擺著想把你當槍使。”


  連小趣都看出來的事,小香當然看得更透徹,“姑娘,這瑞泠恐怕心思不小啊。不知道眼睛盯是不是在那個位子上了。咱們還是離她遠點為妙。”


  林玉竹歎口氣,“人家是備而來,我們想遠也未必能遠得了,還不如放近點,可以多了解點她的意圖。”


  “真沒看出來啊,”小趣忿忿,“當初我還一直覺得她好可憐來著,沒想到人家現在都把主意打到姑娘頭上了,還真有本事。”


  “什麽本事,”小香白了小趣一眼,“不就是仗著勾引二老爺有了身孕才進的府嘛。也算不上什麽高明的招。但她的野心看來是挺大的,不過依我看,她不是二太太的對手,野心啊隻能打水漂。她真要想成就她的野心,除非二太太死了。”


  秦家的家事,林玉竹並沒有多大興趣,誰能贏了誰她並不關心。“小香,別亂說。”


  “姑娘,”小香並沒停下來,“你也聽出來了,瑞泠來這裏就是挑撥你和二太太的關係。你明明是個外人,根本插手不上秦家的事,她為什麽要來找你了,還不是想讓你和二太太交惡,讓仙姑出手對付二太太。也許我說二太太死是太過嚴重了,可你不能保證瑞泠沒這個心思啊?秦家規定,男子不能納妾,是怕幾十年前的慘案重演,但是如果是續弦可就不一樣了。”


  小香的話讓林玉竹的心裏升起一股惡寒,自己怎麽沒有想到這一層了?“她真的有這麽歹毒的心思?”


  “她的心思有沒有這麽歹毒,我真不敢亂說。但瑞泠重回秦府,一定有預謀的。她既然跟了二老爺,目標自然在那邊。如果她真的隻是想回來沒名沒分的生個孩子,又何必來姑娘這裏挑撥?姑娘,人心難測,什麽可能都會有的。”


  瑞泠有沒有想要沈夫人死暫且不論,但她一心要對付沈夫人確實是顯而易見的。“看來,我是不應該許諾她常來。”但話已說出,無法收回,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小香,我知道秦伯伯一向待人寬厚,為什麽一隻鸚鵡死掉了,瑞泠她哥哥會那麽害怕?”


  小香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姑娘要想知道,我去打聽打聽。”


  鄰縣縣城

  “雙花餅”在這縣裏也算小有名氣,邱真沒費多少功夫就打聽出了其具體的地址。


  “您說的呀,就是‘倚雲齋’的‘雙花餅’,”客棧的小二熱情地說,“客官是外地人,莫非也是慕這‘雙花餅’的名氣而來?那口味可真是一絕,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倚雲齋’?這名字挺雅致。”邱真要了幾個小菜,慢慢地喝著酒。


  “不是有句古詩叫:日邊紅杏倚雲栽麽?那家店名就是根據這句詩來的。”


  “喔。”邱真點點頭,“看來,那家店的主人是個風雅之人啊。”


  “哪裏啊?客官弄錯了。這‘雙花餅’啊其實就是杏仁酥,隻不過,他家有位老祖宗很會做杏仁酥,做法還與別人的不一樣,有自己的秘方,那做出來的口味啊好極了。他們為了與別家區別,也為了紀念那位老祖宗,就以那位老祖宗的小名雙花來命名了。所以後來就叫做‘雙花餅’了。開始他們這店也沒個正兒八經的名字,是一位喜歡吃‘雙花餅’的秀才老爺說沒個好店名不像話,才給取了‘倚雲齋’這個名。””小二哥說的興起,幹脆一屁股坐了下來。“客官要想買特產回去的話,我認識他家夥計我去給您說,保證打八折。”


  買不買特產邱真並不在意,他拿出瘋婦人的畫像。“小二哥,這人你認識嗎?”


  店小二接過畫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瞧了又瞧,“唉!有點像啊。”


  “像誰?”邱真有點激動。


  “就是剛才跟你說的‘倚雲齋’那家啊。他家有個遠房親戚,身體不太好,幹不了活,基本靠他家接濟過活,那親戚媳婦不好意思白受照顧,就常常來店裏幫忙。後來那親戚死了,那媳婦更是天天在店裏幹活。不過,有半年多沒見過人了。”


  “那你知道這媳婦為什麽不見了嗎?”


  “我哪裏知道,但是‘倚雲齋’報過官,說是不隻那媳婦失蹤了,連她兒子也不見了。”


  “她兒子?她有兒子?”


  “當然有啊,七、八歲大吧,可聰明伶俐了,‘倚雲齋’老板花錢供讀的私塾。”說到這孩子,店小二眼裏還有著些許讚賞,“跟他娘一樣,也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放了學常常去店裏幫忙不說,還時時記著將來一定要報答‘倚雲齋’老板的恩德。客官,您怎麽會有這張畫像的?”


  邱真還真沒想過會這麽順利,一開始竟沒想好借口,隻得搪塞道:“嗯,嗯。是一個朋友托我打聽的,可能是他的什麽親戚什麽的吧。我也不十分清楚。”


  “這樣啊,客官您慢用。房間我給你開好了,天字一號房。”店小二堆起了笑。


  “好的。好的。”邱真低著頭,不想讓店小二看出端倪,同樣也錯過店小二眼中的異樣。


  吃完飯,回到客房,邱真正要躺下休息,就有一陣敲門聲響起。“客官,是我。給你送洗臉水來了。”小二哥的聲音很是清亮。


  “進來吧。”邱真應道,這小店服務還挺周到。


  “吱呀。”門輕輕被推開了,然後迅速閃進門內的並不是小二哥,而且兩位身著官服的捕快。


  邱真一愣,眨眨眼,再眨眨眼,不明就理。“兩位這是?”


  “聽說你在找‘倚雲齋’那個失蹤的媳婦?”其中一個捕快道。


  “我。”邱真還是一片雲裏霧裏。


  小二哥利索的從捕快們的身後竄了出來,“官爺,就是他。”用手指著邱真,“就是他拿著那家媳婦的畫像鬼鬼祟祟地打聽消息。您們快抓他,好好查查,沒準人就是他拐走的。”


  “你有何話說?”捕快嚴肅地盯著邱真。


  “這,這是從何說起了?小二哥,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冤不冤枉,跟我們回衙門再說。”兩捕快上前想要拉住邱真往外走。


  “等等,”邱真叫著,“二位稍等,你們說的是這幅畫嗎?”回身取過畫像,在二位捕快的麵前展開。


  一看到畫像小二哥就道:“就是這個。二位官爺,這就是證據。”


  邱真瞪了小二哥一眼,“這算那門子的證據。”又躬身朝兩位捕快陪著笑,“二位官爺莫要誤會,這畫像不是我的,是我們縣的王捕頭聽說我要出遠門辦事,讓我帶著,幫著打聽打聽這媳婦是誰?”眼下搬出王捕頭來套近乎是最好不過了。


  “王捕頭?”二位捕頭一聽這名字,便停了手。“我們聽過這人,是他讓你帶這畫像出來的?”


  “是這樣的。我們縣裏那個青峪鎮上出了一件案子,一個叫方小金的女孩子被殺。方小金的姨娘指認畫像中的女人是殺人凶手。可這婦人了腦子不靈光,整個人瘋瘋顛顛的,問她什麽都不出來。王捕頭就找人畫了像,托我給打聽打聽這婦人的來曆。不止我啊,好幾個出遠門的人,王捕頭都拜托了的。我這也算是運氣好,一打聽就還真給打聽到了。我正尋思著回去後可以給王捕頭一個交待了。沒想到讓小二哥誤會,還驚動了二位。”


  “原來是這樣,”二位捕快的臉色緩和了下來,“那麽說,這媳婦在王捕頭手裏了?”


  “正是。”


  “居然還牽扯到了殺人案中?”


  邱真撓撓頭,“說句實話,我不認為這媳婦會殺人,她就一瘋子。但具體情況,二位還是得找王捕頭才能了解。”


  “瘋子?”小二哥又插了進來,“怎麽會是瘋子。我看見的明明就是一健健康康的好人啊。你說,她是怎麽瘋的?”


  “小二哥。”邱真著實無奈,“我就一替人打聽消息的,我怎麽知道她怎麽瘋的。反正,我們看到的就是一瘋子。”


  “好吧。”捕快道:“既然人已有了下落,我們會派人去找王捕頭。至於你,就不用再管這事了。該幹嘛幹嘛去。”說完揮揮手,大步走了。


  “二位官爺慢走。”邱真對著背影作了一揖。


  雖說邱真把事情解釋了一翻,小二哥依然忿忿,但是沒理由發作,隻得悻悻而去。


  一點小風波,邱真也沒怎麽在意。第二天,照著昨晚打算好的去了“倚雲齋”。


  “倚雲齋”店麵並非如此它的名氣一般華麗,整個店子簡樸得很,店裏的夥計也個個都長了一張老實巴交的臉,和店子的風氣極其搭調。


  “客人,想要點什麽?”邱真剛一進店,就有一個夥計上前熱情的招呼,“我們店裏主打是‘雙花餅’,兼有其他的點心,客人是自己吃還是帶回家裏?喜歡甜的還是鹹的,清淡的還是味重的?我給客人推薦試試。”


  “我想見見你家老板。”邱真笑著道,“也不瞞你,我這裏有點他要找的人的線索。”


  夥計眼帶疑惑,上下打量了邱真幾眼,“客人說的什麽事?我沒聽明白。”


  邱真取出畫像給夥計看,“就是這畫像上的人。”反正已經把捕快招來了,相信這“倚雲齋”的老板很快就會知道,再藏著掖著也沒多大意思。


  對畫像仔細的端詳了一番,夥計臉色微微一變,抬手道,“客人請跟我來。”


  跟著夥計出了鋪子,走過一條長長的街道,來到一座兩進的樸素小院落。


  夥計拍拍門,待門開後,對著開門的男仆耳語了幾句。轉身對邱真拱手一禮,“客人隻管跟這小哥進去便是。鋪子裏事多,我就不相陪了。”


  “有勞了。”邱真也拱拱手。


  “客人請跟我來。”男仆帶著邱真進到一間小廳堂。“請稍等。我家主人隨後就來。”說完退了出去,不久端來了一盞清茶奉上,道了句,“請慢用。”


  剛端起茶抿了一口,就見廳外走進來一人。


  此人四十上下,高高瘦瘦,眼神明亮,神氣清爽,還有著一副美髯。“在下顧清風,不知客人尊名幾何?”


  邱真連忙放下茶杯,“小可邱真,見過顧老板。”


  顧清風請邱真坐下,道:“聽下人說,邱兄這次帶來了一位故人的消息?”


  “是。”邱真把畫像拿出來,雙手遞了過去。“正是這畫中人的消息。”


  接過畫像,顧清風打開看了看,眼中湧起一陣激動,“是她,是她!不知邱兄在何處找到她的?”


  “青峪鎮。”


  “青峪鎮?”顧清風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怎麽會到那麽遠的地方?”


  “她還牽扯進了一件殺人案中,且人的神誌也不太清楚。”


  “殺人案?”顧清風一怔,懵了好久才回過神,“還請邱兄詳細說說。”


  邱真便把自己知道的方小金案的情況都說了一遍,又道:“這還是王捕頭讓我帶出來碰碰運氣找找看的。沒想到還真找到了。不知這畫中的人究竟是誰?”


  “她是我一遠房堂弟的妻子,算是我的弟媳,娘家姓馮。堂弟這人身體不好,不事生產,靠著一點祖業度日,但終是坐吃山空,日漸艱難,到最後差點弄到要賣祖屋。我實在看不下去,就時常接濟些銀錢和糧食。她來店裏幫忙,我也按月算工錢給她以補貼家用。後來,堂弟到底走了,好在留了一子,我盤算著支助孩子長大,他娘倆的日子就好了。沒想到半年多前,竟雙雙失了蹤。我派人找了好久都沒消息,最後還報了官。沒想到人居然變成了那樣。敢問可有孩子的下落?”


  “隻有她一人,沒見有孩子。我也是到了這裏才聽說她有一孩子的。”


  顧清風長歎了一聲,思忖片刻後道:““真是可憐。邱兄,方才聽你之言,馮氏雖說涉案,但現在好像也弄清了不是她所為。我想去青峪鎮把她接回來,請醫生醫治。不知可否幫個忙?”


  “這?”邱真沒想到顧清風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自己也不過是秦家的一個仆人,哪有什麽能力幫忙,再說大少爺還對馮氏有懷疑,怎麽能這麽就把人放走。“這樣吧。顧老板,你要去青峪鎮接人,我自然帶路。至於能不能接回來,我給你和王捕頭搭個線。你與他談談,如何?”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多謝邱兄了。邱兄也不必住客棧了,搬來我家,方便一起走。”顧清風副生怕邱真跑了的樣子。


  邱真無奈,但又覺得這是深挖下去個機會,便應允了。“那就叨擾府上了。”


  “那我這就派人去取邱兄的行李。”顧清風說話間就要叫人來。


  “不急,不急。”邱真擺擺手,說出了今天找來的真正目的。“我也有個不情之請,要請顧老板幫忙。不知能否請人帶我去令弟媳以前的住處看看。”


  “你要去那裏?”顧清風的語氣中增加了懷疑,“為何?”


  又隻得把王捕頭給搬出來了,“受人之托終人之事,我也覺得依我一普通人看不出什麽,但既然答應了,便得守信,就算是去看上一眼,也是有個交待。”


  “原來如此。”顧清風理解地笑笑,“既然是這樣,也不必找其他人了。我陪邱兄走一趟。”


  “這如何使得。”


  “邱兄不必客氣。”顧清風即刻帶著邱真出了自己家門。他倆一路言談甚歡,並沒有發覺身後不近不遠的晃著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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