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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北鬼?

  汙——汙——


  火車駛過平原。


  芳草萋萋,湖麵如鏡。


  汽笛帶著大量白色蒸汽,轟鳴而去。


  “爹,師兄去找那人了。”


  說話的是個二八風華的美目女子,聲音溫婉,又透著柔中帶剛的韌勁兒。


  此人,便是宮二宮若梅。


  北方無敵的宮家,門生遍地,但世人都知道,得了真傳的,隻有兩人。


  馬三和宮二。


  “隻怕他去,又要不得安生。”


  想起馬三的傲氣,宮二微微不喜。


  她總覺得這樣太過鋒芒。


  宮寶森看著窗外,玻璃上倒映著爬滿褶皺的臉。


  吐出一句古井無波的話來。


  “打一打,不是壞事。”


  車廂連接處,大風呼嘯。


  劉琛觀察著馬三,馬三審視著劉琛。


  “老爺子想請你到車廂裏坐坐,可入廟拜佛,得先進山門。要見老爺子,得先過我馬三。”


  擺出起手式,戰意滿溢。


  劉琛挑眉,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宮家六十四手果然不簡單。


  短仄的過道,狂風之下,想要穩住身體施展開,殊為不易。


  但馬三這麽一站,穩如浪中礁石。


  中流擊水,巋然不動。


  還留下出拳的無限空間。


  紅日西斜,留下漫天紅霞。


  鶩鳥攀飛,掠過湖麵倒影。


  劉琛靜站在馬三對麵,沒動。


  但兩人都知道,交手,已經開始了。


  倒不是什麽意念的虛空出手,而是判斷對方的第一招。


  就像猜拳時,把手背在身後,腦中就開始計算對手。


  馬三想出招,但驚駭的發現自己沒辦法出手。


  不是被氣勢壓製,而是看不到後招。


  就像這個瞬間,對手中門大開,絕對是出手良機。


  但之後呢?


  對方膝蓋微曲,右手虛握,乃是蓄力的姿勢。


  一旦馬三出手,劉琛至少能從三個角度破招。


  更不用說單是出拳這一手,就有數不清的變招。


  乍一看,渾身都是破綻。


  仔細一瞧,又無一處是破綻。


  這般嶽峙淵渟的宗師氣度,馬三隻在師父輩的高手上見過。


  風湧,林驚鳥乍起。


  強者,必該更強者抽刀。


  定了定心神,馬三動了。


  亂拳快打,手腳並用。


  拳頭錘破烈風,乘著列車晃動產生的微弱重心偏移,向劉琛而去。


  不是一拳,而是連綿冰雹般,從九天之上砸下。


  裹挾著暗流湧動的勁力。


  倘若有任何一人旁觀,定會歎一句。


  剛猛無極!


  但論剛猛,又怎麽越得過八極?

  擺出拳架,不退分毫。力由根深,勁道催至兩拳。


  驚鴻四起,若猛龍撞山角。隻見劉琛錯過鋒芒,衝擊臂腕。以快打快,對起拳來。


  這一手,顯然是用勁一道臻至化境。把對手勁力的每一絲變化,都考慮在自己的出招中。


  就在馬三以為雙方將要陷入僵持的時候,列車轉入一個彎。


  列車過彎的向心力令兩人的勁力產生微妙的變化。


  轉瞬即逝的空擋。


  馬三下意識重心下沉,試圖穩住下半身。


  但就在此刻,劉琛突生變化,劃拳為掌,腳步騰挪。


  馬三隻覺手肘被柳枝拂過,眼前人影瞬間變大。


  偌大的死字撲麵而來。


  喉嚨處忽然一頓,汗毛瞬間炸起,整個人不敢動彈,悚然而滯。


  緩緩低頭,一根食指,正抵在咽喉。


  他甚至能感受到劉琛指腹粗糙的紋路。


  還好是一根手指,萬一是一把刀?


  不,就算是手指,隻要用力一捅,自己也隻有一個死字。


  “拳,打的是力,更是技。技之極,是時機。你不夠,還要再練練。北地拳術我大多見過了,沒交過手的,隻剩宮家。跟你家老爺子說一聲,他那,我就不去了。”


  丟下幾句話,穿上掛在一旁的西裝外套,進了車廂。


  馬三還停留在剛才的瞬間,他沒想明白為何隻是一晃眼的功夫,自己就差點喪了命。


  那股處子輕撫的溫柔,並非超凡某種玄功。


  是劉琛化勁的關隘,四個字,因勢利導。


  當一個人以高速由南向北跑,恰有一陣風由南向北吹,而且風速和跑的速度一樣。那對奔跑的那個人來說,他不會感覺到有風。


  將自己用勁的方向與對方用勁的軌跡重合,達到相對靜止的狀態。


  隻需在關節處撩撥,便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當年藍衣社初次上門,劉琛便露了這一手。隻是當時他才初窺門徑,遠不如此時純熟。


  馬三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看著劉琛那節車廂,不自覺帶上了敬畏。


  熟悉的車廂,沒人說話,都在等。


  目光灼灼,眾師弟看著馬三。


  又期待著看向他身後。


  沒人。


  帶著詢問的味道,看著穩步走向宮寶森的大師兄。


  “人呢?”宮二好奇道。


  “師父,他說先不過來了。”


  話裏帶著不易察覺的失落。


  “敗了?”宮寶森沒抬眼。


  “嗯。”


  “留話了沒?”


  “留了。他說拳是力與技,技的極致,是時機。我功夫不到家,還要再練。”


  宮寶森忽然睜大了雙眼,仿佛噴薄出一道精光。轉瞬又藏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說得好。不曾想,北方竟然還有這樣一位青年高手。等一等,我想我能猜到這是哪位高手了。”


  “爹,這話什麽意思?那人是誰?”


  宮二隻覺得劉琛的話平平無奇,琢磨不出裏麵的味道。但能讓自己父親稱讚的,一定有高明之處。


  宮寶森陷入追憶:“當年川本重齋遇刺,除了那位津門林逸,還有一位俠客。據傳他的功夫更甚林逸,卻一直沒留名。這些年北方有個高人,挑戰各方宗師,無一敗績,有人覺得這兩人是同一個人。隻是不知其姓名,被江湖人喚作北鬼。”


  “他就是北鬼?”


  “也許是。能說出那番話,絕不是閉門修煉的苦行僧,這是打出來的。江湖裏,我沒見過的,就隻剩那位北鬼了。”


  “那……”


  車廂響起起竊竊私語,他們都聽說過北鬼,一直以為是傳說,沒想到真有其人。


  火車轟鳴,跨過江水。殘陽落幕,星月映輝。


  夜來燈明,許多人昏昏睡去。


  劉琛靠在座椅上,蓋著大衣。這趟車沒有臥鋪,他隻能選擇這樣小憩。


  感覺一雙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醒了。


  對麵看著像是南方女子。小骨架,麵容柔,眼角線條有些硬,多了幾絲北地的風霜味道。


  雙目淩厲,帶著武者特有的光芒。


  就這樣和劉琛剛睡醒的目光對上,不避讓,也不霸道。


  沒有敵意,劉琛精神放鬆了些許。


  他想起了這個人,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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