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蒼靄之境

  卉笙一路跟著涵櫟飛出夷漣山,徑直飛向了神武山。這一次飛行不同於以往,涵櫟一路無言並且飛得極快,卉笙必須使出全力才能勉強趕得上他。雖然涵櫟表麵上沒有多說什麽,但是卉笙知道,他心裏其實是不支持自己的。


  卉笙本來以為他們會飛往神武山,卻不承想,涵櫟帶著她飛越了神武山。神武山的後方,除了一片雲海什麽也看不見。飛離神武山沒多久,涵櫟突然向下俯衝,卉笙一時沒反應過來,隻見涵櫟已飛出數十丈遠了。卉笙調轉方向,趕忙追過去。越往下飛,雲霧越密,視線越受影響,慢慢地,卉笙快連前方的涵櫟也要看不清楚了。就在卉笙覺得自己就要迷失在這雲霧中時,突然眼前豁然開朗。說豁然開朗,又有些不貼切,因為眼前確實不再被雲霧遮擋,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之地。四周的黑暗一望無際,隻有最下方有一片光亮。卉笙跟著涵櫟直衝著光亮飛去。光亮越來越近,也變得越來越大,直至靠近之時,卉笙終於看清了,這一片光亮是一灘發著光的湖水。飛至湖水上方時,涵櫟慢慢停了下來,卉笙便也跟著停了下來。


  “這湖水下方,便是蒼靄之境了。”涵櫟解釋說。


  卉笙向下望去,湖水之下一片白茫茫,什麽也看不清。湖水表麵水平如鏡,沒有一絲波紋。涵櫟輕輕踩到湖麵上,一點漣漪蕩漾開去。卉笙也模仿著,去輕踏湖麵,十分意外地,這湖麵猶如平地一般,踩上去竟不會下沉。


  卉笙跟著涵櫟在湖麵上走著。沒過一會兒,涵櫟停住了腳步。


  “到了。”涵櫟說,“這蒼靄之境的入口,就在我腳下了。”


  真的來到了入口處,卉笙的心跳得比她想的要快許多。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沒想到真的走到這一步,恐懼還是占據了高位。卉笙的身子因為恐懼開始有些微微顫抖,為了穩住自己,卉笙雙手握緊了拳,牙齒咬得很緊,腹部也使力收緊,才使得顫抖的身子得以被穩住。


  涵櫟看看她,說:“你此時改主意,還來得及。”


  “說好了,我心意已決。”卉笙擠出幾個字,也不知道聲音是否有顫抖,是否透露出了她的恐懼,反正,她已經極力控製住自己的聲音了。她還特意說得大聲一點,好像聲音大一點,就更顯得她無所畏懼。


  涵櫟歎了口氣,向旁退了一步,說:“既已想好,那便上前幾步吧,入口就在你前方。”


  卉笙深吸一口氣,又非常緩慢地舒出一口氣。她轉頭看向涵櫟,說:“不管結果如何,謝謝你,涵櫟。”


  涵櫟陰沉著臉,沒有說話。卉笙沒有介意,對涵櫟笑了笑,便邁開了腳步。


  不過隻走了幾步,便看見腳下光亮變得刺眼起來,一陣風雪從腳下吹上來,緊緊包裹住了卉笙,開始將她向下拽。就在卉笙快要被徹底拽入湖水之中時,她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她的名字,仰頭看去,隻見涵櫟朝著她奔了過來,好像還伸出了一隻手想拉住她,但一切都太遲了,卉笙已墜入湖水,跌入蒼靄之境,一道門在卉笙的頭頂瞬間關閉,隔斷了她與涵櫟,涵櫟的身影和那張刻著著急緊張神情的臉,都在門關閉的一瞬間,消失在卉笙的眼前。


  卉笙感覺自己在墜落,耳旁的大風呼嘯著仿佛要吞噬掉她一樣。她努力的試圖使用禦風術控製住自己的身體,但是刺骨的寒冷,令靈力的流動都變得緩慢起來。以至於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她要一頭砸中地麵之時,她才勉強停止了下墜。


  好不容易控製住身體,終於平緩地落地,但眼前的景象沒有令她有一點點的放鬆。蒼靄之境,真如涵櫟所言,雪虐風饕,酷寒削骨。風大得卉笙根本連站都站不住,腳下積雪也不知有多厚,隻知道每一次想用力站直身體,身子便陷入積雪裏多一寸。不僅如此,從未體驗過的寒冷,開始慢慢蠶食卉笙的身體。卉笙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在這蒼靄之境每過一秒,體內的溫血便冷卻一度。


  卉笙隻能先放棄站起身,決定先趴在雪地裏,將所有的靈力悉數集中至丹田,用於維持自己的體溫。在這樣酷寒的環境裏,光是保持體溫,就幾乎已經耗盡了卉笙所有的靈力。她趴在地上沒一會兒,積雪便開始在她身上覆蓋起來。卉笙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積雪越蓋越厚,幾乎將她整個人埋住,再這樣下去也隻有死路一條,還是得要站起來才行。


  於是卉笙開始試圖站起身,但每一次的微微一動,都讓她感覺身邊的積雪在篡奪她的熱氣。好不容易雙腳一蹬兩手一撐地在雪地上站了起來,此時卉笙的雙手雙腳已經凍得失去知覺了。狂風依舊在呼嘯,猛烈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站不直身體。卉笙將丹田裏的靈力微微分散到雙腿和雙腳,才勉強能直立而不倒。她微微睜開雙眼環顧四周,暴雪彌天,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在這樣的地方光是活下去就已經是難如登天了,眼下即便卉笙動用了全身的靈力,都難以抵禦這蝕骨寒氣,更別提要將靈力散出去尋那出口了。


  但卉笙清楚的知道,倘若不找到出口,在這樣的地方待個幾日,也隻能是死路一條。
——

  淩虛殿內,涵櫟坐在案幾旁,單手托腮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卉笙已經在蒼靄之境裏一日一夜了,這蒼靄之境是何等惡劣之地,他比誰都清楚。起初,他並不想告訴卉笙關於蒼靄之境一事,一個尊使之位而已,犯不著把命也搭上。但是瞧見卉笙那般低落喪氣,他當真於心不忍。何況卉笙畢竟是芷瑜姐的女兒,若是能女承母位,他也是樂見其成的。可等他開口之後,見卉笙興致勃勃,便立馬後悔了。那畢竟是九死一生之地,萬一卉笙走不出來,他要如何向芷瑜姐交代呢。所以他又想以蒼靄之境的凶險嚇退卉笙,卻不承想這丫頭居然這麽一根筋,非要去試試。


  昨日清晨送卉笙去蒼靄之境時,他是有些悶悶生氣的。既氣卉笙為了個破尊使之位連命都可以不在乎,又氣自己為何偏偏出了這麽個餿主意。但是當蒼靄之鏡之門開啟的那一瞬間,他意識到這樣的賭氣毫無意義,倘若卉笙真的進去了,那一切便無法挽回了。所以他才衝過去試圖攔下她,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心亂如麻之時,紹冰突然邁入了淩虛殿。


  “紹冰,”涵櫟詫異道,“你怎麽來了?”


  紹冰焦急地說:“我今日去查看影汐他們班的修行情況,李霜芸同我說,卉笙已經失蹤一日一夜了。幾日之後便是比試大會,這會兒她能跑哪兒去呢?卉笙之前同我說,你常常陪她修行,我就想來問問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涵櫟低下了頭,把玩著桌上放著的一盞茶杯,久久不語。


  紹冰急了:“你若真是知道什麽,不妨告訴我。”


  涵櫟放下手中的茶杯,低語道:“她在蒼靄之境。”


  “什麽?”紹冰大驚失色,“蒼靄之境?她怎麽會知道那裏?那可是秘境!”看著一直低頭沉默的涵櫟,紹冰悟了過來,言辭微有責備地問:“是你告訴她的?是你帶她去的?”


  涵櫟微微頷首。


  “你瘋了?”紹冰驚呼,“那是什麽樣的地方你不清楚嗎?憑卉笙目前的靈力,你覺得她有可能走出來嗎?你這不是等同於讓她去送死嗎?”


  本來就心煩意亂的涵櫟,這會兒麵對紹冰的質問更加焦躁了,於是他沒好氣地說:“是我告訴她蒼靄之境的,沒錯。她想知道提高靈力的辦法,我偏偏就知道有這麽個辦法,我不想瞞著她。但我和她說了那裏有多危險,她還是執意要去,我攔都攔不住,我有什麽辦法。”


  紹冰聽完,在殿裏來回踱步,說:“我以為她不過是一時興起才要去參加比試,沒想到,她既然為了比試還去了蒼靄之境。”


  涵櫟也歎氣道:“是啊,一個尊使之位而已,值得嗎?”


  “值得不值得,都是她的選擇,我們無從去說什麽。所以她是昨日清晨進入的蒼靄之境?”


  “不錯。在那樣的地方,饒是神族也頂多能扛上三日。”


  “那若是三日之後她還沒出來呢?”


  涵櫟心下一緊,輕輕地說:“怕是凶多吉少。”


  紹冰微微仰起頭,不知在看些什麽,過了一會兒說:“那我們眼下能做的,就隻有相信她,等著她了。”


  “嗯。”


  “卉笙的事兒,我會替她瞞著的,我就說她是一個人去修行了。蒼靄之境畢竟是密境,外人不可隨意闖入。影汐那邊你也瞞著點,她見不著卉笙,肯定會來問你的。”


  “嗯,我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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